受中国中医科学院派遣及欧亚太平洋学术网（Eurasia-Persific Uninet)的资助，中国中医科学院针灸研究所张维波教授于去年10月至2008年5月期间两次赴奥地利，与奥地利维也纳大学哲学系的瓦尔纳教授进行了“西方科学如何正确应用于中医”的合作研究。记者日前专程采访了张维波教授。

建构实象论

张维波介绍说，瓦尔纳教授是著名科学哲学学派---维也纳学派的传人，他在维特根斯坦哲学思想的基础上提出了“建构实在论”的新哲学观点，因而成为“新维也纳学派”的代表人物。瓦尔纳教授对西方科学存在的弊病有着深刻的认识，他认为，西方科学对真实世界的认识是一种人工的建构，其知识体系是“建构的实在”，这种建构依赖于“前提条件”的存在，而前提条件是无法被证实的先验知识，它影响着实验的设计和数据的选取，因此，西方所谓可实证的科学知识实际上是靠不住的。瓦尔纳教授对中医非常关注，他认为，中医建立在“取象比类”、“天人合一”思想基础上的理论体系与西医的理论体系不同，不能认为西医的理论优于中医，中医理论有其独到之处。瓦尔纳教授已经出版多部涉及中医的研究专著。针对目前的科学发展形势，瓦尔纳教授提出了学科际交叉和文化际交叉的研究思路，并发明了一个具体的研究方法：“陌生化（strangification)法”，即将一个理论中的概念放到另一个理论语言体系（context)之中，考察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这一结果将增加人们对其概念和理论的认识。

张维波深入学习了瓦尔纳教授的建构实在论哲学思想，并为瓦尔纳教授主持的医学哲学研讨班作了三次学术讲座，详细介绍了对中医整体观的认识、中医经络研究的主要成果以及中医现代化的发展思路。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和思考，张维波根据中医理论的特点和瓦尔纳教授的“建构实在论”提出了中医的科学哲学内涵是“建构实象论”，经瓦尔纳教授提议，采用constructive image reality 作为建构实象论的英文翻译。建构实象论认为：中医对世界的认识也属于一种建构，但这种建构是用“象”完成的，中医的“象”是对世界本质特征的抽提，用“象”建构的世界比西方用要素建构的世界更能反映世界的综合本质特性，因此，在描述复杂系统的规律和指导对复杂事物的应用方面常常显示出更好的效果。对中医“象”的深入研究将是中医理论取得突破的一个关键。

陌生化法的应用

瓦尔纳教授的“陌生化法”为西方科学如何应用于中医的研究提供了一条途径，张维波结合中医经络的研究考察了用神经取代经络，将神经放到中医理论中的情况。结果表明，很多中医理论所阐述的关系并不适合于神经，比如经络具有运行气血、濡养组织的功能，神经纤维能够传导神经冲动，相当于经络中的气，但神经冲动信号不具备营养组织的功能，也不能跟血进行直接的交换；中医讲经络“不通则痛”，但神经传导障碍的结果是失去感觉，而非更加疼痛，因此，这种置换丧失了经络的很多基本性质。张维波又考察了用组织液通道代替经络的结果，发现它与中医理论描述的很多关系相吻合，但这种通道却无法用单纯的解剖学方法来证明。张维波举例说，多瑙河流经维也纳时形成几个支流，其中一个老的支流因长期瘀塞在两端已经断流，奥地利人将这段支流的两头堵死，使其成为一个供人们划船游泳的长形湖泊，称为老多瑙（Alter Nonau)。如果对维也纳的多瑙河进行一个断层分析，可以发现多瑙河的这几个支流包括老多瑙在结构上是完全相同的，但不能因此认为老多瑙还是一条河流，因为它已经丧失了河流运输水的基本特性，张维波用这个例子说明单纯的解剖学结果不足以说明经络的本质，经络的本质要通过动态、整体的观察才可以获得。

张维波还尝试了用陌生化法考察中医的数学化研究。他说，当我们用数学的变量X和Y代替中医的阴阳概念时，阴阳的一些变化规律和相互之间的关系可以用数学方程得到更清楚的说明，但数学变量却不能完全代替中医的阴阳概念。张维波告诉记者：瓦尔纳教授认为，这种用数学概念置换中医概念一定会丢失一些信息，到底是什么丢失了呢？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张维波终于发现的确有东西丢失，那就是阴阳概念的自然属性：阴阳反映自然界事物的两种对立性质，它们是特定的、不可互换的，阴阳符号本身就包含了其属性，如果掌握了它的属性，就会对自然事物进行分类，知道那些属于阴，哪些属于阳，而数学符号却不具备这种自然的属性，即我们无法将自然事物中的一部分归属于X，另一部分归属于Y，数学中的X和Y是高度抽象的，可等价互换的。

张维波认为，通过瓦尔纳教授的陌生化研究，使我们对经络和阴阳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促进了对中医概念和中医理论的理解。

西方学者希望了解中医治病道理

在奥地利期间，张维波还与西方的学者进行了广泛的交流。他说，西方人有寄希望于中医拯救他们慢性疾病的强烈愿望，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对西医已经失去了信心，中医在欧洲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曙光，同时他们也很想了解中医治病的道理，并希望利用西方的先进科技帮助中医更快地发展。

目前，西方一些学者已经展开了中医的研究，如在奥地利的维也纳和格拉茨，一些学者正在进行中药和针灸机理的研究，还有一些欧洲人研制的中医高科技产品如激光针灸仪和一次性电针仪正在部分医院中试用。但也有一些学者担心西方人研究中医时所使用的西方科学方法将会摧毁中医，使中医变得面目全非，他们希望真正的中医出现在西方，希望在保持中医特色的基础上发展中医。

来源:中国中医药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