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一心想当艺术家的曹杰明,从诗人海子的故乡走出来,梦想诗意地栖居。然而,和所有在京城闯荡的外省青年一样,他也曾走过一段迷惘的长路。艺术学院毕业后,阴差阳错进了媒体业,有一天终于对采访大富豪、企业家的“肥差”心生厌倦,带着理想主义的乡村情结,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重新回到乡村,要做一个帮助留守儿童的平民英雄,创建诗意的校园——布谷学堂。在他看来,自己正以另一种方式谱写一首立体的优美诗歌。
促成曹杰明最终决定在大别山脚下、家乡安庆创建布谷学堂的是一起轰动全国的自杀事件:2008年2月,五年级学生章杨宇在安庆太湖县人迹罕至的村祠堂边,结束了自己12岁的小小生命,留下遗书称想念外出打工的父母,成为中国第一个自杀的留守儿童。
“与其搬一座山,不如拣一块身边的石头。”曹杰明给他的留守儿童学校起了一个童话般的名字:布谷学堂。“布谷”富有乡村情调,汉语的意思是布撒爱的谷物。英文名“GOGO”,就像布谷鸟的动人叫声。和记者见面时,曹杰明刚从布谷学堂回京不久,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因“布谷学堂”而走在一起,刚认识3个月便结婚的新婚妻子董华。
中考名落孙山 帮同学写情书
受乡村自然生活的熏陶,曹杰明从小喜欢艺术,老家黄梅戏发达,母亲在麦地里随便掐一根麦秆,就可以唱一首小曲,这成为他童年一段美好的记忆。
他喜欢文学,十岁开始写诗,但严重偏科,数学总是不及格,写作业要“贿赂”同桌的表哥。青春期的莽撞少年躁动、叛逆、不务正业,写情书追中学校长女儿“未遂”,中考名落孙山。进入一个高考从来没人上线的“光头学校”,他在一群野孩子中的自保之道就是帮他们写情书,并成为学校里一名歌手。
到了高二,他渐渐感到前途无望,“像云彩一样不知道会飘向哪里”。在高三一名学生的鼓动下,他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丢下学业,一个人背着棉被跑去安徽师范大学音乐系学了半年音乐,想成为一名音乐家。后来,在东北上学的叔叔拿了一份报纸给他看,里面有解放军艺术学院、北京广播学院的招生简章。这份报纸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他到南京考试,把自己的文学作品和音乐作品推荐给考官,顺利进入解放军艺术学院。
在学校里他学的是文学,却常跟学美术、音乐的人混在一起,模糊的定位让他大学毕业后前景不明,先后做过广告公司企划、电视台编导、财经记者,在媒体这一行里他做得越来越顺,但感觉离自己想要的生活越来越远。
2002年5月,一批来自安徽、湖南、河北、江苏等地的乡村青年在北京香山相聚,他们有不同的职业,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立志为21世纪的乡土家园贡献一份自己的心力,曹杰明就是其中的发动者之一。
2005年,曹杰明创刊了汉语绿色人文杂志《GREENNESS绿色世界》,担任出版人和总编,在杂志的创刊号上,联合
北京大学的专家和教授,以及国内外著名的人文环保学者,发起和倡导“新乡土”运动,一场从物质到内心的绿色“家园”运动。本来他可以成为一个成功的传媒人,但他找到了一条更适合自己的路:公益。
《绿色世界》杂志创刊不久,免费刊登了我国第一个反乙肝歧视公益广告,与乙肝携带者公益论坛“肝胆相照”论坛联合发布宣言:“动物是我们的兄弟,森林是我们的姐妹,人和人是手足,让我们手足相连,肝胆相照!”该广告呈现了一只完整的手,其中一个手指贴了
创可贴,意思即为:五指连心,其他四个指头不要瞧不起这根手指!
拒绝高管职位 回农村做贴钱的事
在公益这条路走得更远的是,2008年9月,他回到老家,租下一个杂草丛生、堆放各种农具的废弃校舍,修葺一新,聘请了校长、音乐老师、心理辅导老师以及行政人员,免费招收8岁~12岁的留守儿童。
当时,一家传媒集团向他伸出了
橄榄枝,邀他担任高管职位,他却一口回绝,从大城市跑回农村做一件可能是贴钱的事,对此,开始家人和朋友都很不理解。“一个朋友跟我聊了一下午,抨击我的想法太理想主义,我自己内心斗争也很激烈。”
正当他万分沮丧的时候,女朋友董华以坚定的态度支持他做下去,并辞掉在外企的工作,陪同他一起回到安庆,亲自担任布谷学堂的项目总监,一起建立学校。
董华还记得,当时看到那个装饰一新的学校时,心情就变得特别开朗,校舍刷成了干净的白色,挂着淡蓝色的漂亮窗帘,早上起来听着鸟叫,整个人都好像焕然一新。“11月份招生那一天,孩子们早早就来了,孩子们围着我们叫老师、老师,心里特别特别喜悦,看着孩子们黑亮亮的眼睛,那么透明干净,一点杂质都没有。”她觉得,曹杰明之所以最终选择做公益,也是因为他心里面特别干净。
现在的布谷学堂已经有七八十个学生,分文化班和音乐班,这些孩子周末和假期就来上课。“我很高兴的是村里一个小霸王也在慢慢变好,开始认真学起书法。”为了这个音乐班,曹杰明特地从北京买了一台二手钢琴,辗转运到安庆。他忘不了钢琴打开包时,从来没有见过钢琴的孩子们欢呼
雀跃的样子。
“做这个事情太喜乐了”
他还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要组建亚洲第一个乡村合唱团——“GOGO合唱团”。他自己创作了好几首乡村歌曲,并且特别邀请多年的校友,著名乡村歌手胡畔担任布谷学堂音乐总监,一起创作属于布谷学堂自己的“学堂乐歌”。这些歌曲部分已经在北京制作完成,他打算一年之内教会孩子们这些歌,寒暑假的时候把他们带到北京、广州等大城市,或许可以到给他们资助的联想集团,唱给他们的员工们听。
“做这个事情太喜乐了,以前我做总编辑的时候,虽然挣了点钱,但是一点都不开心。累得大病一场,在医院住了半个月,身体也搞垮了”。曹杰明说,“通过做布谷学堂,也推动中国的乡村建设,因为未来乡村的主人就是这批孩子。”
他还有很多想法,包括给孩子们放映世界经典的儿童电影;拍乡村儿童纪录片;举行布谷乡村作文大赛,“我们比较有信心,但目前还需要从点点滴滴做起。”
对话曹杰明
“以企业家态度做公益”
记者:为何要在你的家乡创建第一个布谷学堂?
曹杰明:我认为,乡村最迫切的就是留守儿童的问题,中国这么多年GDP的增长很大程度是4亿农民工在推动的,中国前进的代价就是将近6000万的留守儿童一年只能见父母一次面。我的小外甥就是一个留守儿童,我看到他就看到留守儿童悲惨的局面,他一见到打工回家的妈妈就哭,有严重的心理问题。我对乡村的情况了解比较透,在老家开始实施这个计划也有一些便利,当地的情况我比较熟悉,天时地利人和都有。有这样的话:你连你身边的人都不能帮助,怎么能去帮助万里之遥的人?你要帮助人,可以从身边最需要帮助的人开始。做成一个模板学校以后,将来还要在其他类似的地方建立布谷学堂。
记者:您通过什么模式来运转布谷学堂?
曹杰明:我们是联想公益创投计划首期支持的16家公益组织之一。公益结合生态旅游,每一个志愿者到学校去,我不提供路费,但提供住宿。志愿者是流动的,校园里也有专业管理人员。中国的很多非政府组织(NGO)不是退休官员,就是一些热血青年、学者文人来做,我想以一个企业家态度来做公益,形成良性循环,有一天我们在没有外来资助的情况下,可以自动运转。
记者:布谷学堂与其他公益组织的不同点在哪里?
曹杰明:我们有固定场所,保证了教学的持久性。对象很明确,面对的是留守儿童。志愿者是以乡村旅游者的身份来到学校,既可以无线上网,也有太阳能热水,既有菜地和果园可以采摘,又可以进行公益教学。每一所布谷学堂就是一所布谷乡村旅馆,既有乡村的自然气息,又有城市的便捷。只有让助人者在这里可以生活得很好,才有能力并且长久地去帮助别人,我并不认同那种
蜻蜓点水的公益活动。大部分组织是站在乡土之外的立场上以“城市援助者”的面目出现,我们则以平等的心态,扎根乡土,尊重乡土文化,让乡村留守儿童在发扬乡土文化的同时接受有别于分数教育的“美育”,实现在尊重乡土基础上的城乡平等。
记者:通过做这个公益,您有什么收获?
曹杰明:我觉得做公益不是在拯救和施恩,专门到偏僻、生活条件特别恶劣的地方,咬着牙去做善事。到乡村是让你的心灵去接受另外一种洗礼。
我们跟这些孩子一样都是受难者。城市的中产阶层背着背包到乡村小学,看着孩子们那一张张笑脸,灵魂也得到了救赎。你跟这些孩子们是平等交流的,不是高高在上的。如果觉得自己是一个居高临下的施恩者,就做不好公益。你是通过帮助别人来帮助自己。只有这样,才能获得心中的乐趣。
记者:专家在谈到留守儿童问题时,更主张让孩子能跟父母到打工地上学,您认为布谷学堂是解决留守儿童问题的最佳办法吗?
曹杰明:全世界只有中国有“留守儿童”。我们的想法是:帮助遗留在乡村的孩子们缓解部分痛苦,进而培养有公民意识的乡土的未来青年,推动城乡制度平等。我们是在不平等的制度下做追求平等的事情。我做布谷学堂就是想培养一批和留守儿童父母不一样的孩子,他们是未来。如果都是靠上大学跳“农门”,乡村几乎没有未来。乡村没有未来,中国就没有未来。从这个意义来讲,布谷学堂还不仅是留守儿童学校,它还有为乡土培养人才的意义,也就是培养乡村的未来。为什么到城市里就是好的呢?我们不提倡所有的乡村都城市化,乡村有乡村的优势。
布谷学堂
布谷学堂是一所针对中国近5800万乡村遗留儿童(也称留守儿童)为服务对象的公益活动中心,服务时间是寒假、暑假和双休日等假期。
“学堂”是区别于九年制义务教育学校和希望工程等公益学校同时又力图体现乡土文化特色的称呼。布谷学堂的老师由在学堂当地招聘的美育老师作为公益教学主力,另外还有来自中国各大城市的知名教授、专家,热心于乡土公益事业的作家、记者、音乐家、艺术家等各类知名人士组成的布谷志愿者团队作为师资。计划在5~10年内为中国留守儿童打造30~50所左右布谷学堂,直接或间接让200万左右的乡村遗留孩子受益。
来源:大洋网-广州日报 记者:谢绮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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