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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亚福

《庄子》有一句话：“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意思是说：偷钩子的小贼，要被处死；而偷去整个国家的大盗反倒成为诸侯。这句话使我想起了计划生育。如果有一个人故意杀害了一个无辜的人，那么按照中国现行法律，这个人犯了“故意杀人罪”，是要被判处死刑的。然而，计划生育宣传说：“自从中国实行计划生育以来，少生了3亿人，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换句话说，假如不实行计划生育，那么现在中国人口是16亿。也就是说：计划生育减少了3亿人。

减少一个人是犯了“故意杀人罪”，减少3亿人反而是“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岂不是现代版的“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有人说：“中国人口太多了，如果不实行计划生育，现在中国人口有16亿，人们的生活水平一定大大下降！”然而，什么叫“人口太多”？有什么标准？按照日本的人口密度，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有30亿人口也不算太多。中国如果多了这3亿人口，生活水平不但不会下降，反而有助于拉动内需，扩大经济规模，从而促进就业。1990年代大批工人下岗，其中一个原因是计划生育减少了小孩，造成中国市场内需的严重萎缩。

在中国这片土地上，如果有30亿日本人，那么日本人决不会认为日本人口太多了；然而，在中国这片土地上，现在只有13亿中国人，就有许多中国人认为中国人口太多了。如果连中国人也认为中国人太多了，那么还有哪个国家不认为中国人太多了？如果连中国人也认为中国应该大量减少人口，那么还有哪个国家不认为中国人应该大量减少人口？如果连汉族人也认为汉族人太多了，那么还有哪个民族不认为汉族人太多了？如果连汉族人也认为应该大量减少汉族人，那么还有哪个民族不认为应该大量减少汉族人？

有人反问道：“难道人口无限增长下去有好处吗？”这种反问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人口根本就不可能无限增长下去。现在很多发达国家都在鼓励生育，甚至，德国家庭事务部的女部长莱恩为了号召德国人多生孩子，她以身作则，生了七个孩子，但他们的人口还是负增长。打个比方，如果有人说“石油越多越好”，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会赞成，但如果有人反问道：“石油越多越好？如果有亿亿亿亿亿亿吨石油，整个地球的淡水和海水都变成石油，没有水喝了，还好？”我们都知道，这种事并不会发生，这样反问实际上等于抬杠。德国、法国、日本、韩国、新加坡等国的事例表明，即使鼓励生育，生育率也仍然低于世代更替水平，人口不但不会继续增长下去，最终还会负增长。

有人说：“中国在五、六十年代时人口迅速增长，出现人口过剩，不实行计划生育行吗？”然而，当一个国家、一个社会出现大量失业人口或过剩人口的时候，不是人口出了问题，而是社会出了问题，要改革的是社会制度而不是要减少人口。如果中国在五、六十年代就开始搞市场经济和改革开放，那么根本就不会出现“人口过剩”问题。如果社会制度出了问题，即使是像阿根廷这样每平方公里只有11个人的国家，照样存在大量的失业人口。

许多人害怕人口增长，原因是他们受到计划生育宣传的影响，把很多不是人口过多造成的恶果也归咎于人口过多。例如，一个国家的失业率与这个国家的人口数量或人口密度本来并没有任何必然联系（但与人口结构有关)，但很多失业的人也怪罪于人口太多。“人口太多”，在中国成了一个万能的挡箭牌和替罪羊。中国为什么穷？答曰：“人口太多”；中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失业？答曰：“人口太多”；中国环境为什么会恶化？答曰：“人口太多”……中国足球水平为什么这么差？还是答曰：“人口太多”！

按照计划生育理论，抚养孩子是需要消耗资源的，所以要限制人们的生育权。但我想反问：开汽车难道不消耗资源吗？在酒店里花天酒地难道不消耗资源吗？既然禁止一个家庭生两个小孩，为何不禁止一个家庭买两辆小汽车？有些富人在酒店里花天酒地，很多饭菜吃不完就扔掉了，为何不禁止？有人说：“富人买几辆小汽车，在酒店里浪费饭菜，花的是他们自己的钱，有什么理由禁止？”那么我要反问：“人们抚养孩子，难道不是花孩子父母自己的钱吗？为何还要禁止二胎？”现在这个社会并不禁止奢侈浪费，但竟然禁止很多家庭生二胎，这个社会究竟在提倡什么样的道德观念？

有人说：“当人口太多时，应该实行计划生育以减少人口；当人口太少时，应实行计划生育以增加人口。”然而，当一个国家认为“人口太多”时，要采取措施减少人口，这是比较容易做到的；当一个国家认为“人口太少”时，要采取措施增加人口，却是极难做到的。除了强奸，怎么可能做得到强迫人口增长？也就是说，“计划生育”实质上是单向性的“减少生育”。世间上的事情，搞破坏总比搞建设容易。一个能工巧匠花费时日精心制作的陶瓷器，一头驴子一秒钟就能毁坏掉。要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成人，不知要花费多少心血；要杀死一个人，只需一瞬间就能做到。十多年后，当中国进入人口负增长并深受“人口结构病”的困扰时，那时的人们才会认识到，计划生育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