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女孩子们大多素质太低，于是邵童决定给这些女孩子开点窍，办个培训班提高下素质。
“嫁个有钱人？”

“没错，你跟现在的女孩子谈素质没戏。”邵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后者的直接吓到了她，“你把你知道的有钱人的想法告诉我们就好了。”

那一刻，邵童心里终于明白了自己要做的是什么了……

邵童原来是婚恋交友网站世纪佳缘的首席顾问和VIP婚恋总监，负责VIP客户——即有钱人的征婚问题。

去年3月，她辞职开始筹建德育女学馆。

给有钱人牵了3年多红线，让邵童深刻地感触到，“有钱人找真爱，那叫一个难……”。这倒不是有钱人太挑，在她看来，“是现在的女孩子们大多素质太低”。而另一面，大龄剩女的数量也是越来越多，全国妇联曾发布《2010年全国婚恋调查报告》显示，我国有1.8亿单身人士。单北京28岁以上剩女人数就已经超过了50万。她们绷着高标准不肯放下身段，让越来越多的父母操透了心。

于是，邵童决定给这些女孩子开点窍，办个培训班提高下素质。培训的内容无非教女孩怎么吃怎么穿，怎么仪态端庄地和人打交道，直至最终不要让自己成为剩女。

但起初，没姑娘买她的账，“这年代了，谁还在乎素质这两字。你跟她们讲素质听不懂，她们说我都挺好的，我干吗还要提高素质啊？我去提高素质不是显得我素质低吗？我不去”。

直到有一天，邵童遇到了那个女孩，女孩很直接，一点都不遮遮掩掩，说邵老师你接触过那么多成功男士，专门给他们物色女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们有钱人想要什么样的女孩呢，别提什么素质，你就说嫁给有钱人，看姐姐妹妹来不来！

很快，姐姐妹妹们来了，在“嫁个有钱人”的召唤下。

如今，他们已经拥有2800名学员。邵童和她的德育女学馆，号称“国内首家女子素养培训机构”，他们并不避讳“以有钱人的眼光和择偶标准去培养女性”，而他们最引人注目的课程正是“如何嫁给有钱人”。

抛掉那些所谓的遮遮掩掩，女孩子们的直接还是让邵童吓了一跳。“那些女孩说了，不想嫁给有钱人的人，太假。钱代表什么？代表你成功，代表你是精英，代表你有能力赚到钱。”北京德育女学馆创始人邵童告诉南方周末记者，学校如今之所以这么“火”，是因为她们很了解有钱人。

“有钱人最讨厌假了……”

嫁给有钱人需要学习些什么呢？

“我告诉你，这里边学问可多了”，德育女学馆市场部负责人丁振宇说，“比如西餐礼仪，我们请了曾经接待小布什总统的五星酒店宴会部经理，专门教女孩子如何坐、如何站。你的礼仪是什么样的，应该怎么穿衣服？再比如，什么样的场合吃什么样的餐，跟什么样的男人见面点什么样的菜？是吃米饭还是吃面条？吃面条是不是‘吧唧吧唧’的、‘噼里啪啦’的，喝汤是不是‘biabia’出声，区别都大了去了……”

“细节决定成败。”这是德育女学馆培养一个成功女孩子的关键。“越是有钱的人，越是从各种细节观察你，他恨不得饭都不吃，就是要仔细观察你。”丁振宇反复强调细节的重要性。

有钱人都喜欢高丽参，而来我们这里的女孩子大多都是“小萝卜”，所以呢，我们要打包萝卜到人参再到高丽参。“这是一个精品化路线。”丁振宇说。

邵童给记者讲述了一个案例，“有的女孩特傻，有一次，我给她介绍一个经济收入特别好的男士，就吃了一顿饭，这个女孩就没有机会了。”

究其原因，不过是吃饭时，女孩电话铃响起，原本说话温文尔雅的她，接起电话的时候却变了个人，非常不耐烦地说：“我现在有事呢，一会再说！”挂掉电话，女孩又如同可控开关一般，自动调节回“温柔可人”档。她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接电话的语气使这场见面彻底失败。

“有钱人最讨厌假。”邵童感慨，“越成功的男人，读人识人的功夫就越深。能赚那么多钱的男人，那脑子比电脑还快，飕飕的，你觉得你性感了，说话娇滴滴了，我就被你弄晕了？你太把男人当弱智了，那不现实。”

虽然学馆只有4个专职老师，但大批的兼职老师可供他们开展近30种课程。丁振宇告诉记者，学馆的课程是为了提高女性各方面的素质，“一个女人要嫁给有钱人，从开始到最后，都有培训……西餐、化妆、高尔夫，甚至出去喝功夫茶，如何沏茶这些都要会”。不仅如此，课程还要教你“在家庭知道怎么孝敬父母，知道做饭、收拾屋子，怎样平衡老公的婚外恋，怎样不让老公在外面找小三……”

学员们最关心的还是与有钱人生活中的法律问题。学馆为学员们考虑得相当周全，他们会开设专门的法律课程给学员们讲解婚姻法。授课老师梁宏刚律师告诉南方周末，从学员们课下的咨询来看，最受关注的是涉及财产的问题，比如哪些属于公共财产，哪些属于婚前财产，包括婚后孩子的抚养等问题。

学馆甚至还开过风水课，请某风水协会的退休秘书长给女孩子们传授风水玄学，比如，你的房间该如何装修？哪里装玄关，哪里做屏挡，床应该朝哪个方向？你老公和你的这个生辰八字怎么解读？

尽管如此，除了“如何嫁给有钱人”、“如何与成功男士交往”和“读人识人的技巧”等几门课程之外，德育女学馆对自己的主要课程设置讳莫如深。记者要求采访其他专职老师，也被邵童拒绝，因为“这是我们核心的东西，我们不可能轻易拿出来……有些人能不能跑去效仿你？那竞争就多了。”

课程设置不能说，但效果却很明显。“以前有个女孩子，穿着蕾丝袜、露着肚脐、叼着小烟就要去见人家老板，那肯定不行啊。”丁振宇说，“通过在我们女学馆学习，我们还让她去学学跳芭蕾……如今她穿着长连衣裙，拉直了头发，腰也直了，说话声音都变得细声细语了，我们都快认不出来了，特别纯洁……”

脸上长痘子的，胸围太小的不要？

嫁给有钱人的路道阻且长，了解了有钱人想要什么，这才是第一步。如何邂逅有钱人，这才是姑娘们下一步的目的，坐飞机头等舱“搭讪”，在五星级酒店咖啡厅“扒活”等等伎俩都只存在于故事里，姑娘们心里明白，邓文迪的成功之路是不可复制的。于是，鉴于邵童曾经是世纪佳缘VIP婚恋总监，手里有大把的有钱人，学员们于是整天围着邵老师要资源。

在学员们的记忆里，机会还是有的。以下这个案例，学员们耳熟能详，很多人作为毕业后的典范。

去年8月，有个美籍华人，43岁，刚离异带个孩子，来找邵童介绍对象。

邵童觉得，有这样的机会，干嘛肥水流到外人田，好几个学员条件都不错。于是，就安排了四个女孩子，女孩们也看了男的照片，虽然岁数大一点，又有孩子，但人家一年挣两百多万人民币。虽不是大富豪，但嫁给他，至少不是上班族了。

女学员们的尺度也不含糊，一碰面就合拍了，现在正张罗着结婚呢。邵童说，“很多女孩子都同意比自己大10岁的，你有孩子没有关系，只要有钱就行。我咨询过一些会员，你愿意嫁给多大岁数的？她说只要有钱，比我大10岁还可以，别超过15岁，孩子别超过2个，一个就够。最主要的，他还得再跟我生个孩子。”

在德育女学馆的网站上，“焦点事件”一栏下，放有七位男会员的“征婚启事”。男会员没有照片显示，没有姓名，甚至连虚拟的ID都没有，一律以“男会员X号”来冠名。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男会员一律身家不菲，年收入少则七八十万，多则上千万。

邵童在网站的自我介绍中有一项身份是“高级猎婚专家”，但她明确拒绝回答关于男会员入会要缴纳多少会费、吸收男会员的标准等问题，“我觉得没有必要把一切都跟媒体全盘托出，有些东西没必要告诉你们那么清楚……把很多优秀的女孩子培养出来之后，找我们的人会多，我们也愿意把我们的女孩子介绍给我们的成功男士。这样对社会也好呀”。

她和丁振宇都反复强调，“我们不拿婚介做主打……那些人都是朋友介绍、找到我们这里的，我们知根知底的，而且我们不收费。”此前坊间有传言男会员需要缴纳3000-4500美元左右的“介绍费”，来认识德育女学馆的学员并与之约会；但邵童和丁振宇完全否认，“我们从没收过这个钱。”

男学员是否缴费不能确认，但女学员也不是随便愿意花钱就能来上课的。

“我们承认我们是给有钱人去培养女人，但是我们无法做到的我们不会去做……有些人我们会告诉她，你不学，没戏；但你学了，也可能没戏。”丁振宇说。

曾经有个21岁的姑娘，刚刚大学毕业，在妈妈的陪同下来到德育女学馆。她个子不高，而且脸上长满了青春痘。唯一的一个优点是皮肤够白。她妈妈跟她说，必须嫁给有钱人，年收入怎么也得100万吧。但这个女孩子很快被德育女学馆拒之门外。

“我们要保证教学质量，不能收她。她学了她的目的也不可能达到”，丁振宇说，“我们做的是非常精品的，不能乱，我们不做流水线。”

在一位婚恋情感培训的业内人士眼中，德育女学馆的这种行为非常吊诡。“如果她的外在条件差，不正是需要学馆帮助她改进的部分吗？至于她能否达到嫁给有钱人的目的，跟学馆本身没有关系——如果真的如他们所述，不做婚介的话。”

学员来德育女学馆报名时，会被要求先填写长达15-19页的表格，内容包括姓名、年龄、性格、学习目标，也包括身高、三围、生辰八字等等。

上述业内人士对此也提出质疑，“调查表几乎每家婚恋培训、咨询机构都要求填写，但从没有听说要求填三围的。填三围做什么呢？胸围大小跟提高素质有关系吗？生辰八字又是干什么用呢，如果不是速配的话？”

该业内人士分析称：学馆的这种运营模式可能有两个卖点，一是对男性会员收取高额介绍费，承诺给他们介绍女孩子；二是吸引女学员报名时，承诺在学业结束时有优质男学员可以给她们介绍。

付小璐（化名)今年21岁，是北京一所高校大四的学生。她曾经在大众点评网上看到关于德育女学馆的团购试听课程，就花了60元去听课。据她回忆，大约有12个人参加了这次试听，授课讲师告诉她们，如果在这里上课，并且表现优秀，就会给她们介绍有钱人。付小璐最终没有报名，“这个观念我可能还是不太好接受吧，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

培训的课程也让付小璐很伤自尊。“一直在讲一些有钱男人和女孩相处的过程，需要女孩吸取经验教训的，比如他有前女友在联系，你不能跟他闹；比如不要试图去改变这个男人；为了迎合他们，还要改变形象，出入一些俱乐部之类的场合……目的性太强了，可能我还是比较传统吧。”付小璐说。

“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按照邵童最初的设想，学馆应“以女性的德行育人，教女性以自己的德行开启幸福的一生”。在学馆的宣传幻灯片上，学馆的“缘起”被追溯到传统夫妻伦理，甚至提到“一个社会的兴衰、女德关系重大”，要“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但理想越高远，现实就越惨淡。2010年5月学馆开张以来，连续几个月时间，邵童苦口婆心地讲课只换来了零零星星的学员。她告诉这些姑娘们，第一次见婆婆应该穿什么衣服，见男朋友的朋友应该说什么话，见不同场合不同的人要化什么妆来体现不同的身份。

“但一堂课可能只有二三个学员，跟郭德纲相声说的似的，恨不得她接个电话我还得停下来等她。”邵童说。

学生少，邵童和学馆其他老师就去参加各种公益讲座。“不要钱还不行吗？”团市委、妇联的公益讲堂，企业、学校，都见证过他们的努力。

最终，邵童被那个直接的女孩点醒了。嫁个有钱人！就这么办。

很快，她们来了，在“有钱人”的目标之下。

经历了几个月的萧条之后，德育女学馆从去年年底开始热卖，如今已经招徕注册学员近2800人。这个数字，还不包括学馆讲师参与的公益课、试听课和企业专场的培训课程。

之前提及的业内人士在分析了上述数字后告诉南方周末记者，这意味着今年半年时间内，德育女学馆每个月要招生300-400人，这个数字“简直是一个奇迹”。“类似的培训班常常2个月时间只能招到几十人，何况德育女学馆的收费并不低，这说明要么学馆2800学员的数字有水分，要么就是他们必须有非常好的卖点，而不单是培训。”

但邵童和丁振宇都称，达到这个数字并不困难，因为这块市场很大。

不论如何，已经掘到第一桶金的德育女学馆正在扩张。他们在建外SOHO的教室旧址租约到期后没有再续，因为这间150平、只能容纳20个学员的房间已经不能满足市场需求，于是他们准备找到足够宽敞的地方做教室再重振旗鼓。

德育女学馆还新招了20名教师，正在对他们封闭式学习培训；在他们计划中，新学馆的网站就要有39人来维护，一年仅网站员工工资加服务器的经费就达300多万。

除了女学员，被吸引来的还有媒体。“法、英、德、西班牙、墨西哥、意大利，全来了，还全是最大的……”丁振宇对来采访过的大牌媒体如数家珍，“法国电视2台，西班牙国家电视台，荷兰国家电视台，意大利安莎社，墨西哥改革报……”

但他也对外媒“瞎报”有点郁闷。路透社相关新闻的标题是“中国女人学习怎样钓到亿万富翁”，而CNN网站上的相关标题则是“怎样在30小时内嫁给亿万富翁”。“更可气的是到有的中国媒体这儿，我们就变成了教人傍大款、当小三儿了，头疼。”丁振宇说。

当记者请邵童简单概括“有钱人”的择偶标准时，她用玩笑的口吻引用了网络上流传已久的段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记者：张哲 房珊珊 李惠普

来源：南方周末
－－－－－－－－－－－素质不是培训出来的，素质是沉积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