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添鸿清教授的新浪博客。
原文地址:你愿送孩子读国学私塾吗?
作者:海口孔子学堂4月14日上午,深圳梧桐山空气清爽。梧桐书院馆主蔡孟曹打开篱笆,把记者让进他的梧桐书院。在蔡孟曹之前,梧桐山的几家私塾一听说记者采访,都如惊弓之鸟般严词拒绝。“听说他们是收到了政府部门的整改通知,压力较大。”据蔡孟曹透露,如果再有媒体报道梧桐山私塾的事,有磁部门可能真对这里的采取行动。
像梧桐书院这样的私塾学堂,在梧桐山七个自然村就有十多家。“但现在家家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蔡孟曹说,“我敢让你进门,是因为我觉得深圳应该有私塾的一片空间。”
国家现有法律中,虽无明确禁止私塾的条文,但目前的私塾游离于现行法律政策框架之外,在管理部门眼里,属非法办学。
私塾头顶的管制之“剑”
记者了解到,目前社会上的教育机构大体有四种类型:公办中小学、民办学校和幼儿园由教育部门审批;各种教育培训机构则分别由教育、劳动、文化等部门审批;而早教类的教育资讯公司则在工商部门登记注册;私塾是新生事物,目前还没法界定其归口范围,游离于现行法律政策框架之外。
在近日的走访中,罗湖区教育局成教与社会办学科科长夏刚告诉晶报记者,由于私塾在没有资质、没有依法审批的情况下从事教学活动,因此是非法的。
夏刚承认,目前国家现有法律中,并无明确禁止私塾的条文。但私塾有的是幼儿园性质的,还有相当多是全日制的,这明显违法。“义务教育法明确规定儿童必须接受国家9年义务教育,家长把孩子送进私塾违法,私塾接受这些孩子也违法,都侵犯了孩子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夏刚表示,私塾的出现还可能引发一系列社会问题,比如,很多教师都没有相关资质,教书育人岂不误人子弟?私塾大多无正规教学场所和相关设备,那么多孩子聚在一处安全谁来保证?
“还有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是,私塾只重视读国学经典,但一个孩子要成才,只读经典是远远不够的,将来走上社会怎么办?”夏刚说,2008年时,他曾对梧桐山私塾进行过调查,发现所用教材都是一个台湾学者王财贵所编,是否符合国学教学的规范,得打个问号。“读国学经典本来没有错,但私塾用一批孩子的前途未来做试验,你没这个权利。”
夏刚表示,私塾属非法办学,应予取缔。按照市府2008一百九十号文件和2010一百七十号文件,查处非法办学机构交由城管部门负责,罗湖区教育局一位副局长已与东湖街道进行过协调,据悉街道城管部门已给梧桐山私塾发了整改通知,适当的时候将予以取缔。“国学大师南怀谨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把正确的事情做正确。我想把这句话赠给所有开私塾的人。”
王财贵是谁?凭什么他的著作能成为私塾教学范本?私塾违法,何以如雨后春笋?城管之剑,会落到私塾头上吗?
国学“布道”催生私塾
“国学回归私塾兴。”深圳市儒家文化研究会副会长吴洁告诉晶报记者,从五四运动到文革,我们与母体文化之间形成了一个巨大断层,直接后果就是今天我们在精神文化上的虚无和迷茫。1995年,赵朴初、冰心、曹禺、夏衍等文化名人,在第八届全国政协会议上提交了一份《建立幼年古典学校的紧急呼吁》提案,主张建立少量幼年古典学校或者古籍班,适当采取传统的教学方法,让学生从小背诵古代文化经典。这个提案应该是国学回归和国学热的最早萌芽。
在此前的1994年,台湾也发起青少年读经运动。台中师范大学副教授王财贵四处奔走演说,主张利用13岁前的记忆
黄金期,诵读国学乃至世界文化经典,响应热烈。
1997年10月,由国际文化基金会邀请,王财贵前往海南航空公司进行了在大陆的第一场公开读经演讲。此后王财贵的足迹遍及大陆各省的200多个县市,演讲过1000多场。他像一个布道者,在演讲中一次次宣示,儿童教育贵在耳濡目染,只要花一定的时间读经典,就能培育出有礼貌、有素养、有爱心的公民。教材就是经典,教法就是读。
“王教授也多次来深圳演讲,深圳很多私塾创办人都是他的信徒和粉丝。”吴洁介绍,2004年,画家张中和在梧桐山办起了第一家私塾学堂,到今天,梧桐山私塾学堂已有10多家。
“我原来是体制学校的教师,在教学过程中,我一直很不安,身为老师,给予学生的只是课本和教参的内容,怕误人子弟,于是我就阅读各种教育学说,想探究教育的道理,皆无结果。”梧桐书院馆主蔡孟曹告诉晶报记者,2004年他从学校辞职入住梧桐山,偶然看到王财贵的演讲光盘,王财贵讲的每一句话都震撼了他。“人应该在记忆的黄金周期,诵读本民族以及全世界的经典,以涵养出高度的文化心灵。“之后,我自己就开始读经、读书,很多认识我的朋友也认同读经,就送孩子来我家跟我读经,我的私塾就是这么办起来的。”
“我原来是搞学前家教的,发现在学期的小孩子中存在着一些普遍问题,如厌学、不会学、没规矩,心理压力大。我认为,现行教育体制下的教学方法,不知不觉在给小孩子制造挫折感。”吉筠书院馆主陈吉筠告诉晶报记者,在当前应试体制下,老师出的考试题,总是以把学生难倒为乐,数、理、化莫不如此,这样的结果导致孩子失去信心、厌学等。一次偶然看到一本《幸福人生讲座》,是讲《弟子规》的,发现竟然找到了上述问题的不少答案,她就把《弟子规》引入了她的家教课程,效果不错,一个小男孩,幼儿园里常跟同学打架,跟她学了一段时间《弟子规》,父母反映儿子变乖了好多。从《弟子规》起步,她开始自学四书五经教给学生。
2008年暑假,好多家长找到陈吉筠,要她办暑期读经班,共有10多个孩子。暑假结束,好多家长不愿让孩子回幼儿园或小学了,让一直跟着她读经,她只好另租场地办起了私塾。
当现行教育体制无法教给我们有用的东西时,大家只好另寻他途。对生活中的疑惑、迷茫,有人在儒学典籍中找到了答案。
俩高考状元成国学“苦行僧”
在梧桐山一个普通的出租屋里,晶报记者见到了私塾学生的父亲刘瀚祥。这个高大俊朗的山东男子自豪地告诉记者,他的女儿已把四书五经背得滚瓜烂熟。而女儿读经,是从他的国学苦旅开始的。
1996年,刘瀚祥以山东高考文科状元的成绩进入大学,毕业后进入海南航空当飞行员。2003年,刘瀚祥出人意料地从海航辞职,前往峨眉山报国寺修行。“领导不理解,家人更是不理解。”他说,“我出身山东农村,能有飞行员这样的职位,在很多乡邻眼里有如神话,辞职在他们看来不可思议。”
刘瀚祥对辞职的解释在很多人看
来仍是不可思议:他觉得自己活得不明白。“2000年前后,我开始阅读国学大师南怀谨的著作,从此迷上国学,视先生为师。”南怀谨上世纪三十年代曾在峨眉山报国寺闭关修行过一段时间,辞职后的刘瀚祥首先赶往峨眉山寻找师尊当年的足迹,并拜国学大师报国寺通永老和尚为师。
为生存计,他曾到成都一家火锅店当总经理,在此认识了一个成都女孩并成家。“妻子怀孕时,我就买了国学录音带每天24小时不间断播放。”刘瀚祥告诉记者,自女儿1岁两个月开始说话时起,他就每天陪着孩子读经。2007年起,刘瀚祥与妻子抱着女儿,辗转于全国各地的私塾,想为女儿找到一个好的读经处所,都觉得不理想,2008年我来到梧桐山,发现终于找到了一个读经和思考的理想地方。”刘瀚祥说,在梧桐山这段日子,他陪着女儿把四书五经等经典读了不下千遍,最令他欣慰的是,王财贵曾在他家里住过一段日子,他有机会请教读经方法和感悟,受益匪浅。
除了研讨经典,刘瀚祥还用四年多时间,把从小学到中学的课本齐齐疏理研究,总结出了以国学经典为引导,各科接通的教学理念和模式,独创了一套中小学教学方法。“我的女儿读完私塾,不会回体制内学校,我会用我独特的教育方法把她培养长大。”刘瀚祥说,他现在到处游说推介自己的教学理念。
记者碰到的另一个国学“苦行僧”叫吴俊,1987年以湖南省高考物理状元身份进入北大物理系。吴俊告诉晶报记者,进校不久他就发现,物理学不仅无法给予他“宇宙是怎么回事”这种宏大问题的答案,连好多小问题都帮不了他,比如怎么谈恋爱,如何与人交往。虚度了四年大学光阴。
毕业后吴俊分到湖南一家国企。1996年到美国读博,几个月他就弃学回国。“因为在美国那段日子,我发现我的好多疑惑仍无法找到答案。”他说,回国后有一天偶然去北大听了一堂张祥平教授的儒学讲座,他发现自己过去所有的疑惑、迷茫,都在儒学典籍中找到了答案。
“我1996年底正式成为张祥平教授的入室弟子。”他说,1999年,他开始在长沙传播儒学经典,他的国学推介无人喝彩。2001年辗转来到深圳,从事外贸生意谋生。
现在他放弃生意,成立了格致书院,专门从事国学经典推介。“我的格致书院可不是私塾,将会把我的‘三通’儒学理念作为产业,进行公司化运作。”他说,“我的经历就是私塾兴起的最好注脚,当现行教育体制无法教给我们有用的东西时,大家只好另寻他途。”
私塾的孩子今后不打算再回体制内学校,在应试教育体制下文凭作为 “敲门砖”的时代,这些孩子如何融入社会并立足呢?
崇高理想和未来的迷思
就在记者采访蔡孟曹之际,几位家长走进梧桐书院,有广州、中山和福建的,也有市区来的,都为了询问孩子入塾就学的情况,比如费用、教学方式、管理模式等。
“看到了吧,梧桐书院从来都没有招生过,因为咱没有办学资质也没有办学场地,都是家长自己找上门来的。”家长们走后,蔡孟曹笑着对晶报记者说,全国各地以及海外很多人都想送孩子来他这儿读经,但他没有办学场所,只能拒之门外,“我总是鼓励他们自己在家读经,有问题可以来找我探讨和交流。现在一到周末就有很多人来找我,从早到晚都应接不暇。假如有一天,我有教学场地,政府又能给我办学资质,我能把想来的孩子都录用该有多好啊!”
从梧桐书院的一份教学规划上看到,教学内容不仅有中文国学经典,还有英、德、法、俄、日等外文经典,还兼有书法、美术、中医、体育、数理化经典。“国学经典是书院的教学重点,但不是惟一更不是全部,孩子要全面发展光靠国学经典显然不够。”蔡孟曹告诉晶报记者,书院教孩子们读中外经典的方法,就是不求甚解,死记硬背,因为人在十三岁以前记忆力最强,理解能力差,而此后则是记忆力不断减退,而理解能力不断提高。“要求儿童理解很多东西是残忍而又扬短避长的,反之,小时记下的东西,不仅终生难忘,而且随着年龄增长会不断得到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