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学切脉,老师们在讲课时必定要把《内经》中的“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以及王叔和《脉经》中的“脉理精微,其体难辨,浮紧弦芤,辗转相类,在心易了,指下难明”这两句话背诵给学生们听,本意无非是说脉学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若不下番功夫,不可能得其要旨,孰料反而给其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致使学生中一部分人认为吾等皆凡夫俗子,均非神明,欲达到神乎神,难似登天,于是乎止步不前;一部分人心存成见,以为寸口脉就是血管之搏动,仅能数数心率,最多也就是知道有无不齐,完全西化,以致舍弃探究;一部分人认为脉理实在玄奥,一味苦钻,在尚不明各种单脉复脉的基本特征的情况下,有人就与老师探讨起
雀啄、虾游、屋漏、弹石等怪脉,甚至涉猎到荒诞的太素脉,以致越究越玄,误入歧途,流于偏僻。
其实脉象对于中医医生而言是最客观最直接的指标,其“言而可知,扪而可得”,并非玄妙无知,深奥难测。在学习中做到“积神存心,先察胃气,先易后难,由单到复”这十六字即可。
所谓积神存心,就是把王叔和二十四种脉象的精神实质,牢记背诵,烂熟于心,使心中明,指下有;常人之脉有胃、有神、有根,而神和根可归属于胃气,《医宗必读》说,胃气脉者,缓而和匀,不浮不沉,不大不小,不疾不徐,意思欣欣,悠悠扬扬。
学生们大多年轻体壮,多为无疾之体,属于常脉,彼此之间可以互相研切体验,方能知常达变;先易后难,就是从最易掌握的脉象学起,提纲挈领。滑寿在《诊家枢要》中指出:“大抵提纲之要,不出浮沉、迟数、滑涩之六脉也。”由此六脉切起,步步深入;临床上患者虽然多出现复脉,但单脉并非少见,在实习期间,根据代教老师的指点先切单脉,单脉明了,复合脉亦渐能掌握。只有如此,从理论到实践,又从实践升华理论,坚持不懈,持之以恒,方能在切脉之道上悟化出活泼泼一片生机,而距“三指有隔垣之照,二竖无膏肓之循也”的境界为期不远了。
关于脉学在中医四诊中的地位,时珍有四诊之末之言,而徐灵胎竟说:“病之名有万,而脉之象不过数十种,且一病而数十种之脉无不可见,何能诊脉知其何病,此皆推测偶中,以此欺人也。”从四诊之末到否定脉诊的地位,古今附和其说者为数不少。而孙思邈认为,夫脉者,医之大业也,既不深究其道,何以为医者哉。徐春甫也说,脉为医之关键,医不察脉,则无以别证,证不别,则无以措治,医惟明脉,则诚良医。
把切脉作为评判医者的首要标准,确实如此,千年来,中医其他切诊之法渐被遗弃,惟独取寸口,三指诊脉几成中医之标识,足资证明脉学在四诊之中决非排列末位,更不可舍弃不用。
所以,《玉函经》所言“脉为医门之先,其理微妙,未易研究,大抵问而知之以视其外,切而知之以察其内,证之于脉不可偏废”较为中肯。实际上依靠脉诊而定疾病的性质,定疾病的脏腑,定疾病的吉凶,是其他三诊无法比拟的。记得上海名医刘树农老,为一到上海出差的内蒙患者诊病,切脉后,旋即为其开了住院通知单,患者本无明显不适,只是办完事情闲暇之余请老先生看一下,看到住院通知单有点莫名,就连急诊科两位医生也是碍于刘老的面子,不得不收下这位患者,可是到了夜间3点患者却突发急性
心肌梗死,如若踏上归途,其命休矣。笔者在1998年秋,曾遇一患者,男性,38岁,平素身强体壮,下午4时下班后感双下肢出汗前来就诊,切脉时觉六脉沉涩,询有否胸闷,答曰略感胸闷,建议急查心电图,片刻心电图室医生来电话说,患者心电图多数导联出现了高尖的t波,疑为急性心肌梗死,迅速收住ICU病房(重症监护病房),经十几天救治脱险。
脉之重要,不可不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