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一位89岁的老人,被国家重点基础研究发展计划——也就是973计划聘任为中医基础理论研究项目的专家组组长兼首席科学家,同时国家还将为此项目投资五千多万元,这是历史上我国对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投资数额最大的一次。我们今天就将认识一下这位89岁的首席科学家。
一次绕楼走十圈儿,是
广州中医药大学终身教授邓铁涛每天必做的一课。但陌生人却很难想到,眼前这位疾步快走着的老人,竟然已是89岁高龄。并且就在前不久,他还出任国家重点基础研究“973”计划中一个中医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中医理论基础研究专项”专家组组长的职务。
主持人:您有没有想过为什89岁还聘请您做这个项目的首席科学家?
邓铁涛:他聘我以前,先派一个司长,派一个司长来看过我,了解我这个单位的情况。
主持人:也看了您的身体怎么样?
邓铁涛:看我怎么样然后定的。
主持人:但我也猜测,这里边是不是有这样一种可能性,我们国家现在中医药的高级人才、专门人才实际上已经比较缺乏了,他们不得不选您,因为这个领域里的领袖级的人物,能够当科学家的人物,年轻人比较少,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性?
邓铁涛:这个我就不敢说。但是呢,从我们解放以后,从中医的数量可以看出问题。解放初期嘛,我们号称中医三十万,西医嘛比我们少得多,大概万把人吧。
主持人:那时候主体是中医。
邓铁涛:但是中医的人数最近卫生部的统计是27万。
主持人:您说我们建国初期的时候西医是万把人,那么西医今天是多少人?
邓铁涛:157万。
主持人:是当时的157倍。
邓铁涛:就看到人口在膨胀,中医在萎缩。
邓铁涛这一生似乎都在跟中医萎缩的趋势做着抗争。1916年,他出生于广东省开平县的中医世家,父亲邓梦觉也是岭南一位有名的中医。从小目睹父亲用中医药为人们解除疾病痛苦的他,暗下决心,自己也要做一个救人济世的医生。
邓铁涛:比方我父亲有个朋友,香港的,他这个喉咙长了个扁
桃体,发炎很大,来了已经不能讲话了,就是中医叫
乳蛾。那么我父亲就马上写个方,我就给他用吸汽水的管给他吹喉,就用那个吹,大概九点钟到我家,到了12点钟他已经能够讲话了。
主持人:那时候给您印象非常深,您会觉得医术很神奇?
邓铁涛:还有一个后来是我父亲的好朋友,他的夫人是产后
腹痛,痛的要命,西医给她打
吗啡。
主持人:镇痛。
邓铁涛:打吗啡镇痛,只能治几小时,那么后来不行又找我父亲去看。父亲回来就写方,我去药铺给她抓药了,吃了那些药散,慢慢那些痛就没有了,所以后来这个人就成了我父亲的好朋友。还有一种是急性胃肠炎那一类吧,不过它是有传染性的,叫绞肠痧,干
霍乱,痛得他简直很要命,他吐也吐不出来,拉也拉不出来,其痛苦难以名状。那我父亲开了方,他说,这个人看这一次明天就不用看了。
主持人:看了一次。
邓铁涛:就是王孟英的蚕矢汤。
邓铁涛:一个古方,一百多年的古方,后来看了很多,因为流行嘛,看了很多,一剂药就解决了。如果那时候去医院吊瓶,不知道要吊多少瓶,吃中药就解决了,所以坚定了我要走这个路子。
然而在上个世纪二三十年代,一股“全盘西化”的思潮,使中医药事业受到了很大冲击。国民党当局曾经通过了“废止旧医”的方案,整个中医药界苦闷困惑,因此家里人对他的期望是做药材生意。但邓铁涛却自作主张,十六岁就考进了广东中医药学校。
主持人:您自己去做的这个选择,没有跟家里人商量。
邓铁涛:没有商量,我自己去考,考上了,然后我请我的祖父去看,看榜。
主持人:榜上有名。
邓铁涛:那个时候考第九。
主持人:还考得不错。
邓铁涛:我和九有缘,我那届叫第九届,我入学的放榜是考第九名,第一年考试也是第九。
主持人:跟九有缘,您今年89岁。
邓铁涛: 现在89岁。
主持人:所以您一定是活到90多岁,也跟九有缘。
邓铁涛:我希望99岁再跟你座谈。
主持人:99岁,没错,咱得约好。
正当他学满五年即将毕业的时候,国民党又令中医学校改名为“中医学社”。中医的境遇,让他在注重医术钻研的同时,更关注“中医药出路何在”的问题。毕业时,他拒领“中医学社”的证书,去考取了中医师资格证书。也就是在参加这次考试的路上,他给自己改了个有着钢铁一般意志,波涛一样激情的名字:“邓铁涛”。
邓铁涛:原来我叫锡才,是我祖父起的名字。锡就是老天爷赐给你的才,锡是赐的意思,他怕我没有才。
主持人:那您为什么改成铁涛了。
邓铁涛:因为铁和钢还差一步。我还不到钢,但是它也接近钢,它再进一步就到钢了。
主持人:您当时还谦虚了一下是吗。
邓铁涛:对。
主持人:当时您肚子里头有股,今天说是骨气也好,或者说怒气也好,反正是气的。
邓铁涛:因为中医还是行的,是铁的。
主持人:您就想证明这是铁的?
邓铁涛:因为中医的理论从哪里来?中医的理论从神农尝百草开始,神农尝百草当然不一定就是神农。
主持人:不一定是一个人。
邓铁涛:是一个时代。所以我们中医是拿活人做实验得出来的,所以中医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医食同源。最早配这个药的人是伊尹,商汤,商代,商汤的宰相。
主持人:伊尹。
邓铁涛:我的普通话不普通。
主持人:没关系,打上字幕就普通了。
邓铁涛:西医的发明是剃头的。
主持人:西医的发明是剃头的?
邓铁涛:是拿刀的,剃头的。
主持人:拿刀的,您指从解剖开始。那我们把它比喻成为剃头的?
邓铁涛:是这样的。真的和那些有关的,我们是和饮食有关的,所以衣食同源。所以我们广东继承老祖宗,老喜欢煮汤,喝汤,就是很多药调起来,它的毒性减低了,药效增强了。
邓铁涛1937年毕业的时候,正是日本侵华,中医备受摧残的年代。但认定了中医是一门伟大医学的他,在流亡香港的途中,和两位同学创办了一所中医夜大,名叫“南国新中医学院”。虽然最多的时候也只有七名学生,但却整整坚持了三年。而能够支撑他们的,就是一心要把中医继承下去的决心和愿望。当时他年仅22岁。
邓铁涛:你看现在治疗
艾滋病何大一,美国华裔科学家发明治疗艾滋病,现在是最高明的鸡尾酒疗法,就是我们商代的水平。
主持人:您的意思鸡尾酒疗法,就是我们的复方疗法?
邓铁涛:复方的开始。
主持人:复方的开始还是?
邓铁涛:它时代相差两千年三千年。
主持人:那您对中医治疗艾滋病有信心吗?
邓铁涛:我准备今年就介入,艾滋病治疗的研究。我已经写了标书给省里。
主持人:您对中医治疗艾滋病您有信心吗?
邓铁涛:因为它是病毒性的病,病毒性的病,一直以来中医都处于优势。
主持人:一直以来都处于优势
邓铁涛:你看上世纪五十年代,石家庄乙型脑炎流行,西医那个时候的水平,死亡率大概是30到50%。后来有个郭医生,两个医生去,中医就介入治疗,他们的疗效90%多。我们1956、 1957年广州流行
麻疹,番禺县那个麻疹
肺炎很多,所以所有医校都派医疗队去,那个时候我们学校也派一个队去进入一个乡,那个乡天天都丢死婴,死了不要了。但自从我们那个队去了以后,两天就再没有死人了,所以疗效也是我们那个队最好。还有出血热,
流行性出血热,也死亡率很高的,南京、江西中医去进行研究,也找西医的对照,疗效也比它高得多。还有就是2003年这个SARS ,SARS全世界统计死亡率最低的是广州。
主持人:人们对讲的中医的一些治愈什么样经典的病例,要么觉得这就是个案,要么就觉得这是一个好像传言,大家都这么传说是很神,事实上没有那么神,好像形成固有的一种怀疑的态度?而对西医,反而是特别相信。
邓铁涛:你看梁启超,他
血尿 把他好好的肾割掉了。他还认为这是科学需要弄错了 ,但是总比中医的阴阳五行骗人好些。你看他虽然挨了错误的一刀,他还踢中医一脚。
主持人:梁启超这个事是当时很典型的一件事。
邓铁涛:他当时是做肾的手术切错了,手术切错了,切了一个没有问题的肾。但是他还写文章,他还原谅它,原谅西医,还踢中医一脚,不忘踢中医一脚。
主持人:但是我觉得这是当时很典型的一个思潮,非常典型的一个思潮,您在那个时代您去选择中医,那您是不是自己对自己的选择也会产生一些怀疑呢?
邓铁涛:没有,从来没有怀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