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初的老叶开泰药铺


       2011年5月13日，当叶开泰人从湖北省商务厅接过“中华老字号”的铜牌时，仍旧觉得沉甸甸，虽然这并不是叶开泰第一次获此殊荣。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叶开泰中药店就被原国家内贸部授予“中华老字号”称号。

       提起叶开泰药铺，老武汉人无人不知，“叶开泰的药，吃死人都是好的。”这句俏皮话广为流传。

　　在20世纪30年代，汉口叶开泰，就与北京同仁堂(600085,股吧)、杭州胡庆余、广州陈李济齐名，号称中国四大中药方。叶开泰中药店，在汉口有370多年历史，它的自制名药参桂鹿茸丸、八宝光明散、虎骨追风酒、十全大补丸，曾名闻遐迩，远销海外。

　　斗转星移，经过370年时代变迁，如今的叶开泰，跟其他老字号一样重负前行。传承了上百年，曾让人耳熟能详的响亮名字，已被时间慢慢抹去。几经沉浮之后，武汉老字号叶开泰期待重生。

　　本报记者 万方

　　一、叶家药铺开业，只图国泰民安

　　明崇祯4年（1631年)，安徽大乱，叶开泰创始人叶文机，随父逃难到湖北汉口镇，在今古琴台附近摆起了药摊，行医卖药，此乃叶开泰创始之年。

　　5月20日，周五的下午，江汉路上商家促销声、汽车鸣笛声交织，热闹非常。相较于马路上川流不息，位于繁华商圈的叶开泰药店则显得有些冷清。

　　走进这家百年老店，西药片剂、保健品等专柜齐全，与现代大药房相差无几。刻有“叶开泰”松木牌匾下，一大排深色中药抽屉柜，台桌铁盒内放着不同中药材。

　　“三百多年来，叶开泰的信誉从没受到挑战。”现任叶开泰连锁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邓忠达说，喜欢说俏皮话的汉口人有句口头禅：叶开泰的药，吃死人都是好的。

　　叶开泰制药，始终恪守虔诚修合、遵古炮制的传统。在它的店堂里，高悬两块金匾，一边写着“修合虽无人见”，一边写着“存心自有天知”，原来是在凭良心从业。

　　叶开泰到底有多少年历史？史学记载上有两种争议。据《叶氏家谱》记载，叶氏祖籍在安徽微州，叶开泰的创始人名叫叶文机，安徽人，其父是一个民间老中医，号称叶神仙。明崇祯4年（1631年)，因李自成^造**，安徽大乱。叶文机随父逃难到湖北汉口镇，在今汉阳古琴台附近摆起了药摊，行医卖药，叶氏后裔将此年定为叶开泰药店创始之年。

　　6年后，叶神仙去世，叶文机在汉口汉正街一带的大夹街第23家买了一座青砖古屋，正式挂出了“叶开泰药铺”招牌。取名叶开泰，乃叶神仙之嘱：“叶家药铺开业，只图国泰民安”，以叶氏之姓加开泰之意，便名为叶开泰。

　　有学者认为，叶开泰发展阶段从正式挂牌的1637年算起，两种说法的主要争议在于是否以正式建店为准。

　　二、前店后厂，用料上乘

　　创业时期，叶开泰尽力救死扶伤，施舍医药给无钱买药的穷人，还设立施粥棚。传说汉口大夹街失火了，全街都烧光了，唯有街中的叶开泰药店一丝不损，以此证明救死扶伤行善的叶开泰药店好心有好报。

　　白釉略泛青色小瓶，青花料书写“汉口叶开泰”五字牌号，当初用于盛装“参桂鹿茸丸”、“十全大补丸”、“八宝光明散”等成药，全是自产自销。这些明星产品，为叶开泰的辉煌立下汗马功劳。

　　力争炮制天下第一优质中药，叶开泰坚持“绝不欺人欺世”为办店方针，采取“前店后厂”模式取得社会信任。在《武汉文史资料》1980年第一辑中，叶氏第16代人叶元同口述，“制参桂鹿茸丸，要选购一等石柱参、正安桂和上等鹿茸，并配以高丽参。制八宝光明散所用的麝香要选购杜圣兴的，冰片要选购炒草堂的正大梅。”

　　叶开泰每年入冬要熬胶，有六处之多，时间长达两个月。每种胶一定是选用上等原料。阿胶选用的是纯黑驴皮。龟板胶要选用龟底板，不用龟壳。龟板浸泡透以后，要一块块刨去黑壳皮，又经日晒夜露，消除腥味。这样的一丝不苟，才有高品质的成品。往昔，过汉口的旅客，总忘不了捎带叶开泰的参桂鹿茸丸或别的什么，回家赠送给亲朋好友。

　　“人们评价叶开泰的药，一个字——灵，且越传越神。”邓忠达经理上世纪70年代在叶开泰做学徒，现在在叶开泰工作岗位中算老资历。他就听说了好多版本，如汉口大夹街失火了，全街都烧光了，唯有街中的叶开泰药店一丝不损，完好无缺，以此证明救死扶伤行善的叶开泰药店好心有好报。

　　在创业时期，叶开泰尽力义务救死扶伤，创建口碑信誉，也创建一种经营文化。对无钱买药的穷人，叶开泰不仅施舍医药，而且义务到岳阳等地灾民中去义诊，同时在汉口设立施粥棚赈灾救民。

三、亦官亦商，保驾护航

　　深谙朝廷有人做官，对于经商起到的保驾护航的作用。叶氏家族亦官亦商，官场与生意场两相呼应，造就叶开泰曾经的一帆风顺。

　　从乾隆至咸丰年间，叶开泰药店经叶宏良到叶名琛、叶名沣这五代人约百年时间的经心精营，逐渐兴旺发达。这其中的代表人物就是出任两广总督的叶名琛。

时人评论为“相臣度量，疆臣抱负”的叶名琛，是叶开泰家第七代传人。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身为体仁阁大学士的叶名琛，继续留在总督任上，在英法联军再次入侵广州时，他“不战不和不守，不死不降不走”，在城陷之后，又有保持民族气节的美名。

　　叶名琛被俘以后，被送往印度加尔各答。英国人逼迫叶名琛身着朝服，脚穿朝靴，头戴三眼花翎红缨帽，坐在玻璃房中售门票。面对大英帝国对中国人的侮辱，叶名琛以士可杀不可辱的气节，坚决不从，绝食自尽。他的壮举，为叶开泰的金字招牌，又抹上了一层光彩。

　　据悉，现今在美国西雅图博物馆内，仍有叶名琛画像及他的朝服。

　　叶开泰的华彩乐段，也就是1858年至1930年的兴盛时期，经营者中尤以“长袖善舞”的叶凤池为佼佼者。

　　叶凤池1912年“即位”后，做了四件大事,最重要的是创立了所有权与经营权相分离的现代企业经营体制和分配制度。从叶笙林开始，叶氏家族人只当老板、董事长，而不当经理，经理全部从社会上聘任有现代商业管理经验者担任。叶氏家族只是每年年终去算账分红，日常经营管理全部由经理负责。这就避免了资产所有者能力有限而导致企业衰亡的局面。

　　四、战事连连，店铺一迁再迁

　　“进叶开泰不穷，进叶开泰也不富。”这也是往昔汉口人尽皆知的俗话。

　　从1859年到1930年的72年中，叶开泰创造经营鼎盛的奇迹。

　　辛亥革命前，除药店占用资金以外，在北京、汉阳有房屋和会馆，汉口、武昌有房产地皮，汉阳七里庙、浠水县下巴河有田约千亩，还有书画古玩价值白银万两。有账可查，1927年年终结算，积累资金为白银104.98万两，比1912年基金增加74倍。

　　其间，经历1911年的辛亥革命，叶开泰毁于兵燹，大伤元气。又因家庭不睦，经理吴冠文年老告退，使药店雪上加霜。嗣后，同叶名沣的第三个孙子叶风池力挽狂澜，在大夹街陶家巷住宅基地重建店屋，翌年叶开泰化险为夷。尽管民国以来，战事频仍，有叶风池内外周旋，叶开泰店铺也未受时局之累，直到1930年叶风池逝世。

　　叶开泰前店后坊，20世纪30年代有员工80多人，在汉正街算是比较大的一家店铺。员工七成为南京南乡人，一成为安徽人，余下是湖北人。

　　这个时期，三年学徒期满，月薪银元10元，次年15元，第三年20元，进入第四年以后，按技能酌增。另有月费钱，管剃头洗澡洗衣。每年带薪休假72天，如果没有请假，每月加发6天薪水，一年下来加发72天。这种余月钱，年终补发，一般员工可得银元60至70元。五月端午、八月中秋两节有奖金。年终有红利，资方得六成，劳方得四成。药店为了解除员工后顾之忧，设立了维持会。员工分期存入4个月薪水，就可以享受照顾。

　　但1931年武汉大水，1938年武汉沦陷，叶开泰百年商业家族才步步走向衰退。这一时期的经营者是叶开泰第十代：叶德侯、叶辅侯、叶蓉斋等。这期间衰落的主要原因，是战争与政治彻底破坏了政府对经济界的诚信保护。前有抗战八年，后有国共内战。战争期间，连店铺都要一迁再迁，根本无法正常经营。

　　叶氏80多人的大家族里，也出了败家子。第16代叶元喜在疏散重庆期间，以开设分店名义，骗取逃难的湖北同乡存款3.5万元，前往香港做投机生意，挥霍殆尽。抗战胜利以后，叶开泰为了维护声誉，忍痛将叶元喜骗取的钱财归还给了债权人。

五、叶开泰“一分为二”

　　由于政府对私营药店实行限制，叶开泰抢先联合陈太乙、陈天保两家同行，申报成立健民制药厂。武汉叶开泰药店的制药部分，由武汉健民(600976,股吧)全权生产，商业零售部分则被划入后来的武汉市药材公司，并成就了现在的叶开泰药业连锁。

1952年，政府对私营药店实行限制，规定不准生产成药，武汉市各中药店集资筹建中联药厂。

　　当年，叶开泰顾虑户多人众难以动作，抢先与陈太乙、陈天保两家同行大户联合，申报成立健民制药厂。三家的联合方式是，每家每名职工带一千元（银元)流动资金，叶开泰进25人，出2.5万元，陈太乙10人，出1万元，陈天宝8人，出0.8万元，总共43人，4.3万元流动资金。 而固定资产就以叶开泰原有资产为主。

　　到1956年公私合营高潮来临，叶开泰无论工商概由国家统一安排。叶家后人叶璧垣、叶隆侯、叶蓉斋，分别担任厂长经理，叶氏后辈大多安排了工作。

　　邓忠达告诉记者，眼下370年老历史的叶开泰其实早已“一分为二”。

　　按当时武汉市医药管理局划分，武汉叶开泰药店的制药部分，由武汉健民全权生产，商业零售部分则被划入后来的武汉市药材公司，并成就了现在的叶开泰药业连锁，负责开设叶开泰专卖店。

　　公私合营后，健民制药厂驶入快车道发展，场区已由原来叶开泰那种“三区九处十八门”的小作坊变为了现代化新厂区，其生产设备也高度科技化，其产值产量，应该说是叶开泰的几百倍几千倍，甚至上万倍。健民自1992年成为武汉市健民药业集团后，1998年产值达4.5亿元，利税达0.64亿元，连续12年以30%以上的速度递增。12年来，他们先后创造了龙牡壮骨颗粒、健民咽喉片等十个产值过亿过千万元的名牌产品，先后被评为中国明星企业、全国质量效益型先进企业、全国五百家最佳经济效益先进企业、中国质量万里行优秀企业、进入全国中药五十强等。

　　改革开放后，“健民”人似乎想过全面恢复叶开泰诚信精神，甚至期望恢复叶开泰体制。

　　1988年5月25日， 国营武汉健制药厂突然举行了一个叫人难忘的庆祝活动：“隆重庆祝武汉市健民（叶开泰)制药厂建立355周年”。从此在厂门口挂了两牌招牌，一块是原有的“武汉市健民制药厂”，一块是“武汉市叶开泰制药厂”。当时《健康报》（卫生部机关报)刊登了《叶开泰制药厂恢复原名》的消息。

　　1990年，叶开泰第十一代子孙叶元双女士从美国洛杉矶给“健民”写来了一封信。叶元双称，叶开泰已有三百多年悠久历史，至今仍有极高的声誉。解放后叶开泰更名为健民中药厂。叶家的子孙很希望对药厂作进一步的贡献，并愿尽力将业务发展到海外各国。

　　当年，叶元双老人年过八旬，子女都在美国，叶元双老人有一胞弟叶元利在武汉，均年岁已高。健民在挂牌叶开泰后，曾想与叶家重新公私合营，可惜叶家后人已无资本，叶家仅有的无形资产，“健民”又无须购买，天涯万里，未能如愿。

　　近日记者寻找当年叶元利留下老地址，武汉市武昌中山路285号，如今高楼平地起，无法找寻其后人。

　　六、老字号叶开泰期待重生

　　“叶开泰必须加速在武汉市连锁扩张，形成规模后，向二线城市扩张，建立物流配送中心。”在现任叶开泰连锁药业有限公司总经理邓忠达的计划中，他希望开发叶开泰自主品牌的产品。

　　在江汉路叶开泰连锁店内，记者看到，四层楼房子，只有一楼设有药店，二楼中药门诊到下午没有生意，三楼是办公室。

　　邓忠达说，改制后，叶开泰最初被划归武汉国药集团管理，随后又被划归武汉国药科技管理。现在，由北大方正控股的武汉国药集团又想重新接管，然而相关手续至今尚未办妥。

　　解放后，叶开泰连锁药店曾经在武汉有14家门店，在2002年改制后每况愈下，店面逐渐萎缩至现在的5家，其中3家还是商场店中店。眼下，商场专柜调整，叶开泰接到撤柜通知。

　　“现在叶开泰只做销售，最大的难点是缺乏自有品牌。”邓忠达说，叶开泰连锁店犹如商场，多采用联营形式，卖的都是其他品牌。有小品牌把这当平台和跳板，做大后也飞走了。

　　邓忠达告诉记者，即使只做销售卖场，叶开泰多年的声誉也没有受到挑战，叶开泰卖的细货（名贵中药材，行内简称细货)在武汉都是很顶级，还有稀有中药材，要是叶开泰都没有卖的，武汉其他店不用找了。

　　“一旦北大方正来接管，他们愿意滚动投入，这样企业就有了活力。”邓忠达说，现在叶开泰连锁属于托管在北大方正旗下，权属关系不明，他们不好投资。

　　对于未来，邓忠达依然充满信心，“叶开泰必须加速在武汉市连锁扩张，形成规模后，向二线城市扩张，建立物流配送中心。”在邓忠达计划中，他希望能有叶开泰自主品牌的产品。

　　而叶开泰自主研发药品，在行内几乎销声匿迹。在商务厅授牌仪式上，武汉健民申报负责人坦言，武汉健民旗下现有“健民”、“龙牡”、“叶开泰（制药)”三个品牌系列。此前，该公司一直主打小儿、妇科用药，并主要使用前两个品牌，对叶开泰品牌尚未进入深度开发。

　　但前不久，国家16部委联合发布了我国中医药产业的5年规划，并出台了相关扶持政策。健民打算把叶开泰（制药)品牌向中药系列发展。在去年全国医交会上，叶开泰贴膏广受好评。

　　370年来，叶开泰经历创业、发展、兴盛、衰败、梦想复兴，五个时期五个阶段，期待叶开泰重生。


记者：万方

来源：长江商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