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保定近70名患者肌肉注射后臀部烂成蜂窝

转自2010年04月12日新华社-瞭望东方周刊

据患者反映，这种病像蜂窝一样，这块治好了，另一块又烂了，病灶不断地向深处发展，他们担心会烂到坐骨神经，造成残疾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周范才、巩志宏、范世辉 | 河北保定报道

半年时间内，石超的臀部已经被切开了三次。2009年9月，这个27岁的保定小伙在一诊所打了一针后，普通感冒变成了“烂屁股”病。

据保定市卫生部门初步统计，和石超一样遭遇的患者有近70例，症状基本相同:接受臀部肌注后，出现疙瘩、硬块，继而化脓、溃烂，经由手术治疗后，并不见好转。

在过去的半年时间内，医疗部门始终未能提出有效的治疗措施。大半年时间的痛苦、恐惧，也让患者和家属情绪激动，数度提出上访，要求政府予以重视。

引人关注的是，这数十名患者全部是在同一诊所接受肌肉注射后发病的。

4月7日，保定市卫生局官员向本刊记者表示，已经初步诊断患者为“偶发分枝杆菌”造成感染。但对于患者通过何种途径感染此病菌的，“还有待排查。”

疼痛的臀部

石超是河北省定州市西建阳村人，目前住在保定市第一医院普外科病房。他告诉本刊记者，2009年9月因为感冒去诊所打针，十来天后臀部出现硬块，并开始化脓，“去年12月开始住院的，臀部感染处已经被切开三次了，非常痛苦。”

年轻母亲袁红霞的两个孩子和石超有着同样的遭遇。据袁红霞介绍，上初三的女儿和刚刚10岁的儿子都在同一诊所打针后出现异常反应，目前仍在保定市第五医院住院治疗。她情绪激动地向本刊记者表示，“儿子病情反复了三回，做了三次手术，现在总喊腿疼，走路都一瘸一拐的，遭的什么罪啊。”

据本刊记者了解，目前同样症状的数十名患者分别被安排在保定市第一医院、保定市第五医院以及解放军二五二医院住院治疗，其中保定市第五医院是“主战场”，目前共收治了20余名患者。据了解，这些患者中，既有才10个月大的孩子，也有年龄不一的成年人。

本刊记者在上述医院看到，有些患者伤口长七八厘米，深至四五厘米，触目惊心。据患者反映，这种病像蜂窝一样，这块治好了，另一块又烂了，病灶不断地向深处发展，他们担心会烂到坐骨神经，造成残疾。

长达半年时间仍无有效治疗办法也让大多数患者和家属情绪激动。有患者表示，现在他最担心的就是找不出病因，病情会持续下去，造成严重后遗症。

诊所

据本刊记者调查核实，2009年9月至12月间，上述患者因为感冒发烧或发炎，到位于保定市新市区韩村的“老军医爱民诊所”进行“利巴韦林、先锋V、安痛定”等混合肌注治疗后，在20至45天后相继发生臀部感染化脓。

该诊所的注册名称为“孙玉兰西医内科诊所”，由其负责人孙玉兰在1998年从某部队医院退休后开办至今。据患者家属透露，韩村有多家私人诊所，但因为“老太太”孙玉兰人缘好、技术不错，“到那里看病经常需要排队一个小时以上。”

对过去半年时间内，数十名患者在其诊所出现注射后臀部溃烂的症状，孙玉兰也表示诧异。她向本刊记者介绍，她最早是在2009年9月发现该情况的。不过，孙玉兰当时并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在诊所给这些患者进行输液等消毒治疗，但效果不好。

据孙玉兰介绍，她给患者打针使用的都是江西宏达的一次性注射器，以前也一直用这个厂家的注射器，但没出现过类似问题。

孙玉兰表示，出事后她很痛心，现在主要是赶紧想办法给病人治病，“别的我没有什么想法。”

在保定市新市区卫生局，本刊记者查到孙玉兰拥有医师资格证、执业证及其诊所的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是一家正规的诊所”。

此外，本刊记者还了解到，孙玉兰诊所药品大多从“保定汇达医药有限公司药品分公司”购进，并有该公司药品经营质量管理规范认证证书复印件。

对此，保定市卫生局医政处处长陈来印介绍说，孙玉兰诊所的药品和器械都是从正规厂家购进的，之前保定市相关专家一直怀疑是药品问题，但由于药物已经全部使用完毕无法取证，而且这么长时间以来该市其他医疗机构尚未发现类似情况，初步排除药品问题。

致病细菌

保定市新市区卫生局副局长徐惠向本刊记者介绍，孙玉兰在其诊所发现上述情况后并没有将情况及时上报。直至2010年3月1日，新市区卫生局“在日常监督检查过程中”发现孙玉兰内科诊所出现“肌注感染”患者。之后，自当天下午起开始陆续接到感染病例的报告。

据保定市卫生部门介绍，截至目前共接到患者当面说明情况及电话说明40余人，累计住院患者超过20人，“目前尚没有痊愈的患者”。至于该事件一共涉及多少患者，“还在进行排查。”

保定市卫生局副局长高连发向本刊记者介绍，在发现“肌注感染”事件后，保定市卫生局牵头成立了医疗领导小组和医疗专家组，“在怀疑该事件为医源性感染后，立即报告了省卫生厅和市政府。”

据了解，保定市卫生部门就此曾多次组织市内相关专家进行会诊，但由于技术手段有限，当地一直无法培养出致病菌，不得不就此请求省卫生厅支援。

3月28日，河北省卫生厅派出11名专家抵达保定，就此进行采样培养和药敏试验。4月7日，保定市“肌注感染”专家组组长、保定市第一中心医院副院长张新江向本刊记者介绍，目前，上述专家已出具培养和药敏试验结果，发病患者为偶发分枝杆菌造成的感染。

据张新江介绍，该细菌为条件致病菌，在自然界中广泛存在，进入人体后如抵抗力较差或易感体质者则可导致发病。其特点为普通抗菌素无效，易反复破溃，病程较长，但找到敏感药物后经过治疗都能治愈。

张新江说，目前关于该病菌尚“无致残致死报道”，治愈后也不会留下后遗症。

据张新江介绍，该病菌自1959年发现第一个病例后，于1982年开始在世界风行。资料初步显示，我国在1996年左右才出现关于该病菌的公开报道。在2001年，河北某地也曾一次性发现过数十例同样的病例。

谜团待解

因长期无法得到有效治疗，“肌注感染”事件爆发后一度引发患者、家属情绪激动和恐慌。4月7日上午，本刊记者在保定市第五医院采访时就遇到了数十名情绪激动的家属。

据张新江介绍，该病症“一般是群发”，治愈时间最少需要半年左右。然而，具体是哪个环节导致保定数十例患者的集中出现，有关部门依然无法解释。

“原因是不洁注射感染。”张新江说，所谓“不洁”涉及医疗器械、空气、操作人员以及注射表面等多个方面，但至于具体是哪个环节的原因，“还有待排查。”

保定市卫生局副局长高连发介绍，他们已对该事件所涉药品、器械等进行了取样，“出结果还需要半个月时间。”

针对为何几十例患者均出现在同一诊所的疑问，高连发表示目前下定论还太早。他表示，目前已经找准了致病原因，当前最关键的是展开目标性治疗，至于赔偿与是否涉及责任追究将是下一步考虑的问题。

目前，“孙玉兰西医内科诊所”已经停业。据了解，该诊所除了孙玉兰具备医师资格证和执业证之外，在其诊所帮忙的用工并不具备从业资格。该事件发生后，保定市新市区卫生局对该诊所下达了暂停营业通知书，当前患者所有医疗费用全部由诊所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