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厥

在祖国的民间音乐及曲艺中，歌唱四季的体裁非常多，歌曲一般从春季开始一直唱到冬季，如四季歌等等，大部分的歌曲四段旋律都是重复的。有一次我在电视上看江苏民歌《九连环》，开始两段春季和夏季好象旋律变化不大，到了秋季突然转调，变得有种凄凉，马上使人感到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这时我们猜想，秋季已经转悲了，到了冬季是不是变得更加凄惨，结果出乎意料，唱到冬季旋律又转回了春夏的风格，这种处理真让人赞叹民间艺人的高明，看来作者是深谙于气机运化的特点。我们常说“悲秋”，从来没有人说“悲冬”。为什么呢，因为秋季是由升到降的一个转折点，冬季是由降到降，不用经过转折，夏季时气机上升到了极点，经过秋金的肃降，给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这时会带给人一个情绪上的变化，就产生了悲感。由秋到冬是让气机继续往下降，一直压到肾，方向没有改变，所以情绪变化不大，等到了春天，气机转升，也往往会带来一些情绪改变，但由于受到过年的影响，这种变化是“悲”是“喜”不好判断（因为过年又长了一岁，有些人过年是有少许悲意的)。由此可见气机在一年中有两次转折，也可以说体内气机的循环有两次转折，机体的一些变化往往是在转折中产生的，所以说转折这个关节点是很“玄”的，太极拳家陈鑫曾经说过：“出奇在转关”，就是说直趟的运动是很平常的，只有转关处理的好，才能显示出拳术的“奇”。转关虽然很玄，我们还是要进行适当的分析。其实这种转折可以分为两种形式：第一种是运动速度逐渐减慢，以至于停止，然后逐渐向相反的方向重新启动，这样把方向转过来；第二种的模式有点象操场中的四百米跑道，直线跑到尽头后，顺接一段弧形，然后顺着弧形把方向转过来。很显然第一种方法中间有个停顿，第二种方法是连贯的，我个人认为人体中的气机转换应该是属于第二种的，第一种转换是属于病理性的情况——不能顺接，因为它中间有一个静止的阶段，这个阶段再短，它也是停了，一停顿就是二，而不是一了，以前我学拉胡琴的时候，老师指出我致命的弱点是推拉弓交替时不连贯，我尽量地减少停顿的时间，但无论怎么努力老师都会说“断了”，后来老师给我说“要有圆的概念，在圆中拉琴”，明白了这句话后，再拉就改善了很多。所以人体的气机如果用第一种转换方式的话，就会“断了”。 在音乐中如果推拉弓转换不连贯的话，乐句就会演奏的断断续续，这实际是音乐中的厥证。厥阴篇中讨论厥热胜负的条文较多，为什么会厥热交替呢，也和音乐中的道理一样，阴阳气交接的不顺，病人外在的表现就是寒热交替，实际上是一种断断续续，磕磕绊绊之象。
《伤寒论》中说：“阴阳气不相顺接，便为厥”，这里并没有说阴阳经不相顺接，所以不能简单的理解为手足末端的阴阳经脉不相顺接，而应理解为机体整体的气机不相顺接，即气机的升而不能顺降，或降而不能顺升，也可以说是由夏转秋，或由冬转春的环节不顺利，都能造成厥。我们看四逆汤证的厥是阳气力量不足，冬季不能转春，不能顺升，用附子是促其升，把气机接上；相反热厥是由夏到秋的转换出现了问题，气机升而不降，虽然实质是热证，但既然是阴阳气不行顺接了，外在就表现为厥冷，治疗当然是白虎汤，通过一清降，把气机接上，厥证自愈。张仲景还举了反例“厥应下之，而反发其汗，必口伤烂赤”，本来就不降了，再用汗法，后果可想而知。所以四逆汤与白虎汤治疗厥证的两极的立方。总之，我们体会，张仲景用“阴阳气不相顺接”来解释厥的机理解释的非常到位，“顺接”就是气机顺着一个圆弧改变方向，中间没有停顿，不相顺接无非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有余，一个是不足。有余是运动过快不能进入圆弧，顺着原来的直线冲了出去，这样和往回的气机就不能顺利交接；不足是由于快跑到圆弧时跑不动了，停了下来。对应这两种病机我们当然就用补和泄的两种治疗方法，就象前面说的四逆汤和白虎汤。其实“有余”除了白虎汤证的情况，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即四逆散证，我们一般把四逆散当作一个理气的方子，但如果从升降的角度来看，它是由柴胡的升和枳实、芍药的降组成的，寓有欲升先降，欲降先升的道理。四逆汤治疗的是“不足”引起的阴阳气不相顺接；四逆散和白虎汤治疗的都是“有余”引起的阴阳不接。练过拳术的人都知道，每个式子用力只能用到九分九，不能把劲用满。留下那么一点余地才能和下一个劲衔接，如果把劲用到十分，做下一个动作只能重新再起一个劲，和上一个劲就分为两个劲了，中间有了断档，这也是有余引起的不相顺接。人体的气机也是这样，比如上升升到九分九的时候已经到火候了，这时还不转降，继续升到十分时，再想下降就困难了，会僵在上面。针对这种情况，不要硬往下拉，要欲降先升，象东北人冻了耳朵要先用雪搓，而不能用热水，这也是为了保证顺接，突出一个“顺”字。所以要先用柴胡稍微升一下，再用枳实、芍药往下降，这样气机就顺过来了。或问既然是升的过度的情况要欲降先升，那白虎汤为何直接降呢？应该看到两者还是有区别的。四逆散证是在自身范围内把劲用满了，导致的僵；白虎汤证把劲用的已经超出了自身的势力范围。前者是用了十分的劲，后者是用了十二分的劲，超出自己的势力范围就危险了，能不赶紧往回收吗，就顾不得欲降先升了。所以两证虽同是有余，却也有程度的不同。而且四逆散还可用于气机不升的情况，欲升先降，它是双向调节。正因为四逆散证的特点是“僵”，我们才经常把它看做理气剂、疏肝剂，其实它不仅疏肝，它是作用在木和金两个环节的。
通过上面的论述我们可以看出手足逆冷只是厥的表现之一，是狭义的厥，广义的厥应包括所有的阴阳气不相顺接的证，比如昏不知人的厥，也是阴阳气不相顺接造成的，大怒时气机过升，不能顺利的转折向下，就会造成昏厥；同样人突遇大悲大恐之事，气机过于下沉，不能顺利的转折向上，也常造成昏厥。再比如前面提到的四逆散，其原治症里有“泄利下重”，大家知道泄利下重是金木交争引起的，金木一争就会导致气机欲升不升，欲降不降，象两个拳击运动员搂抱在一起，僵滞在台上，不能顺利地你来我往的打拳，也表现出了“厥”象，这时需要四逆散这个裁判把他们叫开，所以泄利下重也是阴阳气不相顺接，可以归于广义的厥证。
小结：人体的气机变化有量变和质变，量变时气机运行近乎直线，质变才是气机变化的关键，但质变又有生理性与病理性两种类型，生理性的质变，运行近似于圆弧，中间没有停顿，病理性的质变要经历一个停顿的过程，即阴阳气不相顺接，可以产生厥证。并且我们还可以知道，所谓的圆运动并不是一个圆，而是类似于四百米跑道的形状，夏冬两季是跑道的直线部分，春秋两季是跑道的圆弧部分。春夏同为阳，秋冬同为阴，即由春入夏同为升，由秋入冬同为降，不存在不相顺接的问题，不会出现厥，厥都是在转折点出现的。肯定是由夏到秋或由冬到春不能顺接，也既是由升转降或由降转升出了毛病，才能叫做是阴阳气不相顺接。

－－－－－－－－－－－很喜欢您的敏悟和善于触类旁通的思维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