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黄耀 教授(新中医九九年12期)
邓铁涛
有一天,黄耀教授在家迎接一位中山医学院的教授。客人还未坐定,便突然向黄老下跪,使黄耀不知所措,连忙扶起他。原来这位西医教授,数月前患
肠梗阻,经手术治疗未愈,又再梗阻。进行大会诊,确诊为麻痹性肠梗阻,非手术适应症,西医对于此病遂感束手。后请黄耀会诊。黄老辨证认为与《金匮要略》所言:“心胸中大寒痛,呕不能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现有头足而不可触近,
大建中汤主之”证相符合,乃予大建中汤,病者得救。患者自知此病之严重性,更知此病西医技穷,故对黄老感激之情,只有下跪才能表达,乃有上述的一幕。但这不过是黄耀治疗急危重症之一例耳。
六七十年代,黄耀作为广州中医学院外科教研室主任,经常为抢救急危重症废寝忘食。深夜了,瘦瘦的个子,穿着白大衣,正忙着指挥抢救一位被银环蛇咬伤、呼吸困难的患者。这不是偶然的情景,
破伤风及其他危重患者的抢救工作,常显示出这位白衣
将军指挥的风度。不但他本人废寝忘食为抢救病人,忘我战斗,而且在他的带领下,带出了一批不怕苦的医护人员。他们是一个特别能战斗的、有过硬本领的集体。
谁说中医治不了急症?一个因胆石引起胆绞痛正在呼叫的患者,黄老施展其按摩特技,屈曲右手食指,以指节与拇指头,向患者背脊灵台与至阳两穴重按,慢慢病人的呼叫声便停止了。按摩后以中药治之,不少患者赖此免却开刀之苦。一位胃痛难忍的患者,黄老让患者左侧卧,用右手搭在患者的右肩上,用中指劲点按其肩井穴,按后又用手力抓其右肩,左手平放于患者上腹部,时加轻轻的震荡,约10分钟,患者面上出现笑容。然后处方用药以善其后。
黄老的按摩,乃六十年代在中国中医研究院向两位大师学来的。外科按摩学自杜自明大夫,内科按摩学自卢英华大夫。但使人痛惜的是我校没有组织专人继承他这一整套宝贵的技术。黄老去了,把绝技也带去了,多可惜啊!!中央对中医工作的指示——中医不能丢。黄老此事给我们一个沉痛的教训。
黄老任广州中医学院附属医院院长期间,与院党委书记团结合作得很好,以一丝不苟的精神治院,处处以身作则,威信甚高。把一个只有一百多张病床的医院越办越好,越办越大,病床发展到四百多张。黄老把多年治疗骨质增生的“
骨仙片”转让给广州市第三制药厂。转让费个人分文未取,全部交医院为每位医护员工缝制西服一套,论金钱黄老并不富有,但他的大公精神是十分富有的。
黄老是农工民主党广东省委主任委员。思想进步,事事以共产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以他对中共的热爱和对自己思想进步的严格要求,称黄耀为党外的布尔什维克,是当之无愧的。他为病人服务的吃苦耐劳精神,我自愧弗如也。
黄老自从被选为广东省政协副主席之后,一如既往,并没有因地位的改变,而减少为老百姓治病的时间,他照常应诊、会诊,忙个不停。我看他瘦了,劝他注意休息,不要答应那些不计早晚、不管是否节假日,专拣休息时间来他家就诊的亲朋戚友,使他有时晚上十一二时还未能收工。每次向他提意见,他都只是笑笑,照样应允,照诊无误,不顾自己的休息与健康!
在政治上,他热爱祖国、热爱共产党,听共产党的话。他响应政府的号召,解放之初积极参予组织广州中医学会,带领广州中医界跟党走。他个体开业时,业务不错,收入不菲,但能响应政府的号召,组织集体所有制的“维新联合诊所”。这个联合诊所,最大的特点是不用中药饮片,全部用星群制药厂的提炼中药,支持了中药的剂型改革,为中药的发展创新作出了贡献。只可惜这一新生事物,受到不应有的错误打击,停止生产了。但提炼中药受到东南亚中医师的欢迎、定购,因而提炼中药继续外销,从未停止。黄老支持中药剂型改革,反映他思想倾向创新进步的一面。
他是政协第五、六、七届广东省政协委员。被选为第五、六届广东省政协副主席和中国农工民主党广东省主任委员,是他讲政治、跟党走的具体表现和应得的结果。但他始终保持平易近人、毫无架子的一个普通中医的本色,使人无限敬仰。
黄耀 同志不幸于1993年12月7日离我们而去,转眼已6年了!国家失去一个好干部,人民失去一位好医生,中医界失去一个栋梁之材,至今使人痛惜不已。
我与耀兄有同学加亲戚之谊,他是我的学长,情同手足,他的音容笑貌,时常现于脑海,特写此文,以志深深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