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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本清源:谁制造了深圳产妇“缝肛”门
来源:本站原创 中医理论数据 字体:

7月29日,助产士张吉荣在发布会上哭着辩称没去“缝肛门”。 (CFP/图)
[导读]在主管部门和有关专家介入之后,深圳产妇“缝肛门”事件越发扑朔迷离,甚至连产妇的肛门是否被缝也成为疑问。“缝肛门”演变为患者、护士、院长、专家各执一词的“罗生门”。


“缝了还是没缝?”一个并不复杂的医学常识,在产妇林静(化名)的疮问题上成为一个难解之谜。

而林静的丈夫陈诚(化名)则正成为最为难的人——作为丈夫,他急切地盼着妻子的伤口好起来;作为“缝肛门”事件的报料人,伤口愈合将导致证据消失,这样他将成为欺骗舆论的“罪人”。

陈诚所面前的麻烦,很大程度上在于深圳卫生部门几天前发布的的调查通告。这个报告中说,在“缝肛门”事件中,“没有证据证明产妇林静被缝肛门”。

而有媒体的报道中,则变成“卫生部门认定产妇未被缝肛门”,这等于说陈诚通过媒体欺骗了公众。

此前炒得沸沸扬扬的“产妇缝肛门”事件,由此不得不重新回到原点。

“脾气不好”的助产士

按陈诚的说法,在接过仅有的一百元之后,助产士张吉荣“脸都绿了”,不顾他的解释转身离开。

事情发生于7月23日。这一天早晨,陈诚带着临产的妻子来到凤凰医院,住进了一天四百多元的“豪华”单间,准备生产。

由于来得匆忙,陈诚认为自己犯下一个后来令他后悔莫及的错误——只带了200元的现金。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陈诚与“缝肛门”事件的另一重要当事人——凤凰医院的助产士张吉荣——则各执一词。

按照陈诚的说法,在刷信用卡住院之后,妻子生产之前,张吉荣曾四次来到他的房间,提醒他自己是助产士,“孩子出生后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我,你们准备一下”。

自称有二十年经验的张吉荣,据说是凤凰医院惟一的助产士,顾名思义,作为助产士,她的主要职责,是协助产科医生做好婴儿的分娩。

39岁的陈诚并无当父亲的经验,他起初感到纳闷:已经进了医院,我们有啥好准备的呢?

直到助产士后来直接问他“到底带了多少钱”,陈诚才恍然大悟。但接下来他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他将两张百元钞票中的一张给了助产士,他后来称,当时想将另一百元给产科医生薛春华。

按照陈诚的说法,在接过仅有的一百元之后,助产士“脸都绿了”,不顾他的解释转身离开。陈诚说当时曾想给她一千元红包,但是手头没有现金。

张吉荣后来向媒体承认,这并非她第一次收红包。小孩去年曾经由其接生的当地市民任先生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自己的小孩子在出生前,也曾给过这位“脾气不好”的助产士红包。“我们开始给她(张吉荣)和医生各二百,后来见她脸色不好看,又单给她追加了一百。”任先生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任先生的孩子被张吉荣估计为6斤,结果产下后发现是8斤多,她(张吉荣)跟我们说,孩子太大,是给“拉出来的”,任先生回忆当时张在小孩生出后的说法。

结果,任先生发现,孩子右手臂抬不起来,脑袋也变形了。后来确诊为“臂丛神经损伤”和中重度“脑损伤”,至今仍在治疗中。

“事情出了之后,另一位医生把红包还了,但她(张吉荣)一直没有还。”任先生说。

“销毁证据”之争

看到助产士张吉荣给妻子强行拆线的景象,陈诚一下想到当初张吉荣收红包时的脸色,“报复”,他说脑子里闪出这个词。

7月23日下午,林静顺产生下了一个男孩。然而幸福只维持了几个小时,麻醉消退之后,陈诚听到妻子开始喊痛。

陈诚发现,妻子的肛门处肿起了一个大包,上面缠着黑线。他开始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更没想到这可能跟他在红包问题上的失误有关。但看到痛苦万分的妻子,陈诚怀疑医院的处理有问题。于是向院方投诉此事。

两天之后,陈诚说,张吉荣把他叫到自己房间,向他表示忏悔,承认自己在处理林静的痔疮问题上犯错,请陈“打我几巴掌解解恨”。之后,这位助产士来到陈诚的房间,给林静肿胀的肛门做了按摩,将痔疮塞回肛门内,这让林感觉舒服了一些。

陈诚原谅了她,他表示,只要母子平安,可以既往不咎。而事实上,陈诚刚出生的孩子在凤凰医院感染了肺炎,并被转到了深圳市人民医院治疗。即便如此,“那时我真的已经打算原谅她”,陈诚对南方周末记者说。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让陈诚认为,张吉荣的忏悔,只不过是想借此进入他们的房间。

眼看妻子情况好转,陈诚放心地去深圳人民医院看儿子,十五分钟后,他接到妻子的求救电话,称助产士正在强行拆线。

按照陈诚妻子的说法,在陈离开之后,张吉荣两次来到房间,试图拆掉她肛门处的线,第一次拆了大半,被她赶了出去,并反锁上了门。但张助产士很快拿着钥匙打开,未及动手,被接到电话赶回来的陈诚堵在屋里。

看到眼前的景象,陈诚一下想到当初张吉荣收红包时的脸色,“报复”,他说脑子里闪出这个词。他至今庆幸回来得及时,因为线只是拆了大半,一部分仍留在妻子的体中——这是仅剩下的证据。

不过,此情节在张吉荣口中是另一个版本。她承认在陈诚离开的时候进了房间,但目的仍是帮林静按摩,她坚决否认自己“拆线”,因为她连剪刀也没带。这一点陈诚也认可,因为线是被拽出来的。

张吉荣后来曾对媒体承认,在为林静“按摩”时对方在叫,但她未能解释原因。按照陈诚的说法,即使被他抓了“现形”,张吉荣仍并没有放弃“销毁证据”的努力,她喊来了医院的外科医生,想为产妇做一个痔疮切除术。

按张吉荣的解释,这是单独的医疗行为,目的是“切除病灶”。

陈诚后来咨询医生后知道,产妇原则上一年都不宜进行此类手术。

因为陈诚拒绝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手术因此未能做成。

在此过程中,林静的妻子曾经发生动摇,被痛苦折磨的她仍然选择了相信医生,认为切除痔疮将会缓解自己的痛苦。直到看到丈夫发了火,她才不再坚持。

第二天,在陈诚的执意要求下,其妻被凤凰医院转送到深圳市人民医院治疗,但是,由于其是一名特殊的产妇,对方拒绝收治,无奈又返回凤凰医院。

愤怒的陈诚开始求助于媒体,他给深圳电视台打了热线电话,7月27日,深圳电视台公共频道播出了此事。这条爆炸性新闻立即扩散,次日,广东几乎所有媒体都予以报道。“缝肛门”事件很快传遍全国。

医院老板现身

医院老板鄢行泰开始痛斥医院相关人员不负责任,后又大叹媒体报道给医院带来的灾难,其间一度失声哭泣。

在媒体介入之后,陈诚明显地感觉到院方态度和服务的变化,在“方方面面”的压力下,他甚至一度打算妥协,同意与院方谈判了结此事。

7月27日,赴凤凰医院采访的南方都市报记者肖有若无意中听到陈与凤凰医院院长赵春芳的谈话。大致内容是,赵春芳教陈诚如何对媒体表述此事,比如,“不论是缝还是扎,你都要对媒体表述为扎,不管有没有缝死,你都要说没缝死。”

事态后来的发展证实,赵院长点到了事情的关键。而林静的肛门到底有没有被缝,被缝的话缝的是哪里,是肛门还是痔疮,有没有“缝合”,这些与“缝”字有关的细节,成为理清真相的关键。

7月28日,在媒体一面倒的炮轰中,深圳市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委员会(以下简称卫人委)介入此事,按照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的说法,他们当天下午4点钟接到指令后,即赴凤凰医院进行调查。

不过,据陈诚回忆,他接到医院通知要他去见深圳市卫人委调查组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经过一番犹豫,陈诚向南方周末记者披露了当晚的经历。

会议室里,除了有医院人员外,还有包括卫人委医管处长周复在内的多名卫生部门工作人员,后者与陈诚进行了大约十分钟的谈话。据陈诚回忆,主要是将报纸拿给他看,问其属不属实,陈诚回答“基本属实”,他纠正了媒体上一个略有夸张的细节:妻子肛门处的肿物并非有媒体报道的“拳头”一般大,而是比鸡蛋大一点。

据陈诚对南方周末记者介绍,在深圳市卫人委调查组离开之后,凤凰医院的“总经理”鄢行泰将其单独喊到办公室。这也是陈诚入院以来第一次见到鄢,医院所有人都对其客气备至,这让陈诚明显感觉到对方身份的不一般。此前,他因缝肛门事件接触到的凤凰医院最高级别人物,是院长赵春芳。

据陈诚介绍,鄢与陈谈了大约半小时。由于鄢的家乡是福建莆田,与陈的妻子是老乡,两人关系一下拉近。

陈诚对这次谈话记忆犹新,鄢先是叙述自己的经历,称干过多年的“参谋长”,上过越战前线,并给他看身上的枪伤。之后,鄢开始痛斥医院相关人员不负责任,后又大叹媒体报道给医院带来的灾难,其间一度失声哭泣。

陈诚对南方周末记者承认,他当时深为感动,继上次曾打算原谅张吉荣之后,再度打算跟医院和解。

离开鄢总办公室不久,凤凰医院医务部王国山拿着一份标题为“林××事件调查经过”、落款为“深圳凤凰医院”的材料来到陈诚所在病房,嘱其接受记者采访时按上面写的讲,以便“统一口径”,其中要点有两个: 一是说助产士把红包退了,二是把“缝”说成“扎”。陈诚说,为了让其“配合”,院方向他承诺“会有回报”。

此外,据陈诚介绍,凤凰医院还多次让其在一份“声明”上签字,“声明”是写给媒体的,其中提到这样一句:鉴于政府部门已经调查并公布事件真实情况,本人认为再无必要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而事实上,此时深圳市卫人委的调查结果尚未出来。

尽管称院方多有暗示,但陈诚否认在与对方的“沟通”中具体谈到“钱”的问题。

激辩“新闻通气会”

在记者步步追问下,参与新闻发布会的深圳市卫人委副巡视员谢若斯表示,他个人同样也有一些疑问。

7月29日上午,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主持召开“新闻通气会”,向媒体通报调查孕妇“缝肛门”事件调查结果。

接到新闻发布会通知的多是媒体跑“医疗条线”的记者,此前并没有报道“缝肛门”事件。不过,仍有消息灵通者赶到了通气会现场。

值得一提的是,当天的深圳特区报发表了一篇题为“嫌给红包太少助产士缝了产妇肛门?”的报道,报道中引用凤凰医院医务部主任王国山的说法,称产妇的实际情况与家属的说法不一致,肛门没有被缝上,助产士只是为产妇痔疮出血点结扎止血。

事后证实,王国山对“缝肛门”事件的说法,与通气会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的定性基本一致。

通气会上,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主要提到两点:没有证据证明助产士缝了产妇的肛门;家属承认自己给张某100元红包,但事后张某将红包退还给了家属。

通气会进行了短短几分钟,就在即将结束之际,不请自来的晶报记者张国防突然起身提问。其问题中包括:为何要晚上去医院调查?为何不与产妇本人接触?

张的提问引起与会不少记者的共鸣。在记者步步追问下,参与新闻发布会的深圳市卫人委副巡视员谢若斯表示,他个人同样也有一些疑问(谢未参加28日晚上深圳市卫人委对凤凰医院的调查),表示将组织专家再赴凤凰医院就肛门是否被缝问题进行调查。

当天下午,由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北大深圳医院肛肠外科主任何美文、深圳市人民医院产科主任张海鹰4人临时组成的专家组,来到凤凰医院对产妇进行检查,并在凤凰医院继续举行上午未能完成的新闻发布会。

专家发布意见之前,应记者强烈要求,事件核心当事人、助产士张吉荣露面。在接受媒体集体采访时,张以“人格担保”绝对没有缝过肛门,并声称冤枉,时而捶胸,时而哭泣。

专家组在对产妇检查完毕后,由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首先发布专家意见,王东明确提到,凤凰医院医生护士对产妇做了一个“缝扎止血”,有记者提问:有针眼的那种缝扎?王回答:缝扎当然用针了。话音未落,周围记者一阵嘘声,因为就在不到一小时前,助产士张吉荣还以“人格担保”没有用针。

事实上,南方都市报记者肖有若在采访时曾听到凤凰医院院长赵春芳在承认“缝肛门”,但赵后来又解释说当时之所以这么说是不想激化和患者的矛盾,“委屈求全。”

发布会上,北大深圳医院肛肠外科主任何美文认为“无法判断”、“没有意义”。而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则强调“肛门肯定没被缝”。此话被人理解为:即使是缝,也是缝的肛门里的痔疮,而不是肛门本身。

一名医务人员告诉南方周末记者,作为一个医疗常识,产妇是否被缝针的问题至关重要,它直接不仅关系到助产士张吉荣的诚信,更是“缝肛门”事件的逻辑起点。因为“缝扎”是有创污染操作,对于刚刚生产且做了会阴侧切的林静而言,肯定会造成感染。

此前,张吉荣在新闻通知会上称“自己是好心办坏事”。

曾当过肛肠科医生谢若斯则在通气会上明确表示,不论是“缝”还是“扎”,考虑产妇分娩时做了侧剪,都不应该做。

产妇丈夫反击

8月2日,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为由对缝肛门事件立案,助产士张吉荣被警方叫去问话。

就在专家与记者在凤凰医院就“缝扎”与“结扎”的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重要的当事人陈诚却“失踪”了。由于手机关机,记者们均无法联系到他。不少记者由此猜测他已被“封口”。

陈诚事后对包括南方周末记者在内的多家媒体记者称,他被凤凰医院“调虎离山”。

他称事前并不知道这一天深圳市卫人委要召开新闻发布会。按其说法,医院那天将他叫到4楼的医生办公室,说一会有记者来采访,其妻被转移到另一间病房。

陈诚说他在办公室呆了一个多小时,没等来一名记者。而事实上此时凤凰医院会议室的新闻通气会正在进行。

次日,多家媒体以“产妇肛门未被缝”为题报道了上述“通气会”上官方调查结果,推翻了前番媒体报道的“产妇肛门被缝”说法。

7月31日,深感被愚弄的陈诚主动联系多家媒体,表示将说出真相,并向警方报案。当日,面对几家媒体,陈诚将7月28日晚上深圳市卫人委的调查事宜及29日其被“调虎离山”的情况说出。并表示“绝不妥协”“给多少钱也收买不了”。

对于为什么关机,他声称是因为“方方面面的压力”,考虑到还要生活,不得不如此。至于谁给了陈诚如此大的压力?有记者怀疑其受到“黑社会”威胁,陈诚予以否认。

关于还红包问题,根据陈诚的叙述,具体经过是:28日晚上深圳市卫人委到凤凰医院调查时,深圳市卫人委问他助产士是否还了红包,他回答说“没有”。院长赵春芳插话说“还了”,并提示他说在房间抽屉里。结果陈诚回到房间后,“神奇”地在抽屉里发现了一百元钱。陈诚说,此前,他天天打开抽屉,从没有看到这一百元。

8月1日,深圳电视台公共频道播出陈诚“反击”新闻通气会的报道。

8月2日,警方以“涉嫌故意伤害”为由对缝肛门事件立案,助产士张吉荣被警方叫去问话。同日,陈诚和妻子从凤凰医院出院。

之后,陈诚在深圳市政府和深圳市卫人委分别投诉。当天,他收到一位冯姓工作人员的电话,根据陈诚的转述,对方称此前的调查通报只是行政处理结果,并非鉴定,他仍可以申请鉴定,也可以向公安部门反映。

根据警方通知,陈诚将妻子接到公安部门法医鉴定机构验伤,按他的说法,法医一眼就看出来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向他暗示,对于林静究竟没有缝针的问题,他仍应该去医院寻找答案。


来源:南方周末
-----------助产士(上)、凤凰医院(中)、产妇家属(下)等三方各有各的说法。

“100元”的红包

7月23日上午,陈刚在深圳凤凰医院送出了两个红包。

一个红包被助产士张继蓉(音)收了下来,另一个则被医生给退回去。这两个红包里各装着100元钱。直到现在,陈刚依然说,如果当初他把“100元”换成“1000元”,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陈刚家住在深圳罗湖区黄贝岭社区,离凤凰医院步行只有十来分钟。这家私立医院虽不大,但街头随处可以见到它的广告。由于林琳晕车,产检就近选在这儿。“医生很负责任,我太太很满意。”陈刚说。

7月23日,林琳住进了凤凰医院。陈刚选了一间豪华包间,刷卡付的住院费。这一举动让陈刚认为,“他们把我看成一条大鱼了。”

上午10点左右,助产士张继蓉第一次走进了他们的病房。

“你们的孩子由我来亲自接生,他来到人世,第一个看到的就是我,你要重视这件事。你们马上去准备准备吧。”陈刚向记者转述了助产士张继蓉的说法。

陈刚一时没明白“准备”是什么意思。间隔10来分钟后,“第二次她又进来问准备好了没有,我就懂了这是要红包。”

之前,朋友间闲聊时曾向陈刚提点过,在南方的医院生孩子,一般有给医生包红包的“明规则”,一是图个喜气,二是希望医生多多照顾。因为从家里出来比较匆忙,陈刚就带了200多块钱,再加上太太分娩没有一个亲戚在旁照应,实在走不开。“我就跟她说,放心吧,我们会给的,不是那种不给的人。”

第三次张继蓉又进来了。“‘你到底带了多少钱?’她这样问我,我太太啥也不懂回答说,‘带什么钱,我们刷卡不就行了’。我立马又解释没有时间去取钱,并承诺‘你放心我会给的,不低于1000块’。”陈刚回忆说。

张很生气地出去了,很快又第四次进来。“‘准备好了没有?’她又一次问道,我一看不给钱她是不给我们接生了,没办法(就把)200块钱拿出来。我身上有一张请帖,红色的,就把它撕了一个角,包住钱递给她说,这100块算定金。”陈刚说。

“这个助产士把这100元装在口袋里。我当时要她放心,剩下的1000元会给的。”陈刚回忆道,“余下的100元现金,在医生办公室,趁着手术签字空隙,我递给那位姓薛的主治医生,被直接就拒绝了。”

“助产士在很短的时间里反复进出房间,他们医院是有监控录像的,到时候警方可以调出来验证。”陈刚说。

送红包在中国医疗机构已经从潜规则升级为明规则的当下,在陈刚看来,这一切都很正常。兴奋的他,一心等待着孩子的出生。

“免费”的手术

当天下午3时45分,妻子林琳顺产生下一个男孩,夫妻俩沉浸在喜悦里。由于采用的是椎管内局部麻醉的无痛分娩,林琳没觉得有任何不适。

回到病房后,晚上9点多,林琳开始喊肛门疼。陈刚看到妻子的“肛门肿成了鸡蛋大小,而且还用黑线缝着。”他就去找护士,但没有引起重视,直到第二天医生来查房。

“不管是缝还是扎,肛门当时看起来就像扎口袋一样扎起来。”不懂医术的陈刚并没有多想,他以为这是产妇分娩后的正常反应。但林琳的疼痛逐渐加剧,一直不能大便。无奈之下,陈刚便去问薛医生是否缝了肛门,医生坚称自己没有缝过。

疼痛难熬中的林琳,在7月25日下午,见到了助产士张继蓉,为自己按摩治疗。“效果非常明显,三天来剧烈的疼痛一下子就减轻了大半。”此时陈刚正外出办事,独自在医院的林琳没想到,张继容第二次按摩时,“她突然连拉带拽地拆肛门处的线,刺骨的疼痛让我不停地喊叫,最后疼得受不了了,就把她赶出去了,然后反锁了门。”事后,林琳回忆说,“她显得很急,拼命地砸门,砸不开就拿了钥匙开门又进来了。”

“最后我太太疼得要报警,她才罢手,以致遗留的两截线头没被拆掉。”陈刚指着照片里林琳肛门处两截黑色的线头和针眼说道。现在,他侥幸自己保存了最关键的证据。

由于林琳疼得实在难以忍受,当天,院方安排外科医生检查,称只有把痔疮切除了,疼痛才会最终消除。林琳同意了。此时, 张继蓉把陈刚拉到一边。陈刚回忆说,“她拼命鼓励我动手术,说做了手术马上就不痛了,我想他们是要把证据销毁掉。”

自称留了个心眼的陈刚,以产妇刚生产三天不适合手术为由,不愿意签字,并且说“即使要动手术也不能在凤凰医院做。”

7月26日,凤凰医院将林琳送到深圳市人民医院治疗。但该医院拒绝接收林琳,并建议不做手术,回原医院保守治疗。

此时,林琳在疼痛中煎熬,而刚出生的孩子,由于肺部感染,早在两天前转到别家医院治疗。心急火燎的陈刚,只能不停地找凤凰医院院长赵春芳讨说法。最后,院方答复他说,助产士见产妇有痔疮,顺手给她做了个手术,“助产士是出于好意,而且手术是免费的。”

这一天,深圳一家电视台率先披露了林琳的遭遇,产妇“肛门被缝”事件遂成为深圳街谈巷议的热点。

“在院长办公室,赵春芳求我不要再接受媒体的采访,如果我一定要对外说,让我不要说是‘缝’,这样可能会给医院产生毁灭性的打击,助产士也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8月1日,陈刚向南都周刊记者回忆说。当时正在门外采访的南方都市报记者肖友若,也证实了他们上述的谈话内容。

随着媒体的介入,医院开始与陈刚进行谈判。

凤凰连锁医院的福建出资方亲自到深圳“灭火”。陈刚向记者转诉说,自己得到的许诺是:“将来一定不会亏待你,现在你和我必须‘死’一个,你现在救了我,将来大家都能帮你。”

而一名人高马大的神秘男子也频繁出现在病房,用福建方言询问来自福建的林琳:你老家在哪里?将来还要不要回家过年?陈刚认为,他们的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行政调查”

随着媒体的深入关注,7月29日上午10时,深圳市卫人委(卫生人口与计划生育委员会)紧急召开了新闻通气会。

通气会上,深圳市卫人委认为张继蓉至少存在两项违规,一是未请示产科医生擅自对产妇进行结扎止血,超出其职业范畴,行医违规;二是收受红包。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表示,助产士肯定不能行使外科医生的权力为患者做手术,这一方面卫生部门有严格的规定,因此张继蓉的违规操作是可以认定的,卫生部门也会采取相关措施进行处罚。但对于肛门是否缝针、是否缝死等关键问题,深圳市卫人委未给出明确说法。

吊诡的是,通气会上,陈刚缺席并且手机关机了,这也引来了媒体对他的猜疑。陈刚同样非常诧异,“7月29日上午,我接到院方通知,称有媒体要采访,所以我到医院总经理办公室等,我的手机关机是因为没有电了。”

据悉,7月28日,卫生部门的调查人员前往凤凰医院调查时,只是查看林琳的病历记录,并没亲自检查她的肛门,究竟有没有被缝针,肛门处有没有线等关键问题并没有深入调查。陈刚说:“他们就连被子都没掀开过。”事后,卫生部门解释说,当时去的只是行政部门的人员,主要调查是否有违规行医。

由于通气会没有患者和专业人士参加,引来记者普遍质疑。在记者提出异议后,当天下午,卫生部门人员和记者又前往凤凰医院,要求助产士与记者见面,并临时安排专家组现场诊断。

由深圳市人民医院、深圳市中医院、北大深圳医院三位肛肠科主任及深圳市人民医院产科主任组成的专家调查组暂时结论是:产妇确实有痔疮,肛门没有被缝闭,但用没用针难以确定。

面对记者,助产士张继蓉承认自己做痔疮出血处理违反了医院的程序,“我应该叫医生的,我也没有想那么多,顺手就做了(痔疮处理)。”张继蓉说自己是好心办坏事,她表示发现产妇痔疮出血了,而且是活动性出血,压迫止血没有效果,就采取了结扎止血的方法。张继蓉说自己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以前在其他地方做助产士时,同样这么操作过。

对于收受红包,自称有20年的助产经验的张继蓉,坚称自己没有索要红包,反而是陈刚向她暗示。同时,张继蓉称,陈刚给她红包的时间是7月23日晚上11点,小孩已经出生6小时之后(编者注:系张原话)的事情,当时她抱着小孩,是陈把红包塞到她的口袋里,自己拒绝未果后,第二天将100元红包悄悄塞回到产妇病床的抽屉里。

对此,陈刚也坚称,直到7月28日卫生部门上门调查,院长才说把红包退给自己了。

“缝”与“扎”

对于调查组的结论、张继蓉的说法,陈刚并不接受。

对于缝,陈刚坚持认为张继蓉缝了妻子的肛门。“像扎口袋一样扎起来,直到25日被助产士张继蓉拆了线,才解了大便。”

而专家组一致认为产妇肛门没有被缝死,但对究竟是“缝”还是“扎”,形成了相左的意见。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表示,“产妇生产过程中确实出现痔疮出血,根据伤口来看,医院采取了缝扎止血的方法”,“如果按照产妇手术到现在每天都有排便的说法,肛门还是通畅的,没有发现肛门被缝的情况,痔疮情况有所缓解,正在逐渐康复当中”。

针对是否用针的说法,张继蓉强调自己用的是结扎,不会用到针,因此肛门附近不会有针眼。她否认了毁灭证据去拆线的说法:“我都没用针缝,拆什么线啊,而且当天我也没带剪刀。”

而专家组的意见则有分歧。据一位参与通气会的记者描述,王东开始表示,既然是缝扎止血,当然要用到针。但当记者提出张继蓉否认用针时,专家组的说法有所改变。北大深圳医院胃肠外科主任何美文说,由于痔疮有炎症、水肿,所以他们没有办法下结论是用针缝扎还是用线结扎,目前只能看到止血线,至于是否有针眼,那需要把肿胀切开才能发现。深圳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说,到底缝没缝针,目前没有办法判断。但是产妇在生完小孩后大便是通畅的,专家组没有发现产妇肛门被缝闭。

陈刚对专家的说法表示质疑:孩子出生至今,只有他陪伴在太太身边,直到助产士偷偷拆线之前,林琳没有解过大便,专家组又怎么判断,产妇在生完小孩后大便是通畅的?

“7月25日拆的线,26日就开始拉大便了。”陈刚说,“线不是什么羊肠线,而是一种较粗的线,很明显。”但院方并不承认拆过线,而陈刚手头保存的视频和照片里,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针眼儿和嵌在肉里的黑线。

根据深圳远大肛肠医院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生介绍,产妇易患痔疮,但产妇生完小孩后不能立即做痔疮手术。如果是顺产,要尽量等一个月后才能处理,剖腹产则需一个半月至两个月。如果生完小孩痔疮出血严重,最好通过药物治疗。目前所谓“结扎”术治疗痔疮的方法容易复发,一般不采用,而且这种手术必然会缝针,如果痔疮面积大的话缝针会比较多。

深圳妇幼保健院妇科医生吕晓明此前在接受南方都市报记者采访时介绍,很多孕妇会在怀孕后期长痔疮,但不能在怀孕期间治疗。产后马上进行痔疮手术更“不可能”,“没有医院敢这么做”。根据吕医生的经验,绝大部分孕妇在生完孩子后痔疮会消失。如果产后痔疮仍在,再转肛肠科诊治。

“受伤害”的女人

在陈刚抗议下,深圳市卫人委回复称,卫生部门的调查结果不是“医疗鉴定”,只是“行政调查”。如果此事牵涉到刑事问题,可以要求警方介入。

7月31日,陈刚向罗湖公安分局黄贝派出所报警,目前警方已经受理。回执单上显示,警方以助产士涉嫌故意伤害为由立案侦查。

“既然产妇家属已经报案,只有等鉴定结果出来才有最终的定论。”深圳凤凰医院院长赵春芳在接受《南都周刊》采访时,嗓音嘶哑,一脸的疲惫。

“现在医院在老百姓当中已经产生这么大的负面影响,我们现在站出来说任何话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赵春芳说,“面对网上不理智的谩骂,我们医院现在也是受害者,张继蓉已经被停职,她的压力最大。我每天都给她打几个电话,让同事们及时去开解她,怕她想不开。”

出事之后,对于一直从事医疗行业的赵春芳来说,也是煎熬。她向记者反问说,在接产过程中发现痔疮出血了,那你说要不要管?任着出血?当然要是助产士请了外科医生的话就没有这么多问题了。“这属于好心没有办成好事。”

对于凤凰医院的说法,广医二院VIP妇产科中心主任黄聪认为,产妇分娩时进行(阴道)侧剪,肛门本身是个相对污染的地方,对痔疮进行处理可能会污染到伤口,因此不应该做这个手术。“由于产妇子宫压迫长期压迫,而诱发产妇罹患痔疮的较为常见,生产时痔疮出血或者脱落,医生不在,送入肛门或者紧急止血,也有助产士去完成的。但按医疗程序还是要请外科医生来完成。”

“在权威的调查报告没有出来之前,没有理智的评论容易激化本就紧张的医患关系,最后受影响的还是患者自己。”黄聪收。

8月2日晚上,林琳从凤凰医院出院,但是,让陈刚担心的是,现在她不能看见穿白大褂的,并且肛门出现严重的水肿,经常疼得直哭。陈刚说,“她现在老产生轻生的念头,回家后跟孩子在一起也许会好些。”

(应被采访者要求,陈刚、林琳均为化名)


来源:南都周刊
-----------哇,真的很恐怖啊,还等什么那,直接杀掉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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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林某萍的司法鉴定书上,写着脱出物在“9点位”,与下方分娩记录所写的“6点位”不符。 南都记者 赵炎雄 摄
  
       深圳一名产妇今年7月疑因未给助产士足够的红包遭到报复,生产完后肛门被助产士缝上(详见此前南都报道),由于助产士和产妇属各执一词,这一事件也被媒体称为暂无结果的“缝肛”事件。目前,事件有新进展,日前,深圳市罗湖公安分局公示的法医鉴定显示,产妇林某萍的肛门处可见“黑色丝线缝扎”,缝扎代表用针,这也推翻了助产士张某荣之前所称“以人格担保未动过针”的说法。此外,南方都市报记者通过对比法医鉴定结果和产妇林某萍的病历,发现还有不为人知的内幕。
  鉴定结果认定有缝扎
  昨日,“缝肛”事件被侵害人林某萍的丈夫陈先生向南都记者出示了一份深圳市罗湖公安分局鉴定意见告知书原件,这份告知书正上方写明为“深公罗(黄贝)行鉴定字(2010)第1207号”,是发给被侵害人林某萍的,正文为“我局指派/聘请具有专门知识的人员对林某萍进行了损伤检验鉴定,鉴定意见是林某萍肛门周围见环状痔脱出,水肿;脱出物在9点位,可见黑丝线缝扎,肛门周围皮肤未检见损伤痕。”
  该告知书第二段告知,违法嫌疑人或者被侵害人对鉴定意见有异议的,可以在三日内提出重新鉴定的申请,经公安机关审查批准后,进行重新鉴定。重新鉴定以一次为限。告知书落款为深圳市公安局黄贝派出所,且有其印章。被侵害人林某萍的丈夫陈先生代表其签收了此告知书。日期为2010年8月12日。
  南都记者通过黄贝派出所了解到,该派出所确实曾给陈先生发过告知书,告知书内容真实。罗湖公安分局相关人士向记者确认,这份告知书实际就相当于法医鉴定结果,因为内容就是根据法医鉴定作出的。这份告知书的内容真实有效权威,就是代表法医鉴定的内容。
  据了解,8月5日,警方委托罗湖中医院给林某萍验伤,罗湖中医院的法医因情况复杂未出具鉴定结果,后罗湖公安分局多名法医和罗湖中医院法医再次联合对林某萍伤势作出鉴定,遂形成上述结论。
  据陈先生介绍,民警交给其的只是简单直白的鉴定结论,具体的伤情鉴定,还配有照片,且关于肛门位置的2点、5点、6点、9点位置都作出了说明和拍照,他只能粗略看了一眼。
  助产士曾以人格担保未缝针
  7月29日,助产士张某荣在接受众多媒体的采访时自称,其有20年的助产经验,坚称没有索要红包,7月23日是产妇老公陈先生给她暗示要送红包。张某荣坚称,陈先生给她红包的时间是23日晚上11点,小孩已经出生6个小时,当时她抱着小孩,是陈先生把红包塞到她的口袋里,她拒绝未果后,第二天将100元红包悄悄塞到产妇病床的抽屉里。
  张某荣在接受采访时称,自己是好心办坏事,她表示发现产妇痔疮出血了,而且是活动性出血,压迫止血没有效果,她就采取了结扎止血的方法。张某荣强调自己用的结扎,不会用到针,因此肛门附近不会有针眼。她否认了毁灭证据去拆线的说法:“我都没用针缝,拆什么线啊,而且当天我也没带剪刀。”
  根据罗湖公安分局出具的法医鉴定结果,“脱出物在9点位,可见黑丝线缝扎”,这意味着肛门处确实有缝扎,需要用针。
  陈先生说,法医鉴定是根据林某萍肛门处仅保留的另一半线做出的,光是通过这一部分线就已经能证明有缝扎,而之前助产士还涉嫌前往偷偷拆线。“不管有没有缝死肛门,光缝扎这一条就能证实助产士在说谎。”
  昨日,南都记者未能联系到张某荣就此番鉴定结果发表看法。
  位置确认
  病历记录和鉴定结果对比出问题
  医院说痔疮在6点位 法医鉴定在9点位
  根据罗湖公安分局出具的鉴定意见结论,产妇林某萍的痔疮位置是在肛门的“9点位”(肛门外观形如钟表,常用钟表的点位标注痔疮的具体位置,诸如3点位,6点位,9点位等),这一结果与林某萍的病历记录关于痔疮的位置不同。
  产妇林某萍的分娩记录附注处特别写明:“产后查在6点处有一1×1×1.5立方厘米大小的痔核,有活动性出血,给予4号线结扎、止血”。分娩记录上写明手术者为张某荣,且有凤凰医院的盖章。
  为什么病历记录关于痔疮的位置和法医鉴定关于痔疮的位置会不一样?对此,陈先生说,“既然痔疮位按照病历记载是6点位,为什么要在9点位缝扎?有一种可能性是助产士既在6点位缝扎,又在9点位缝扎,而根据病历记载痔疮只有一处,6点位和9点位可能有一处被缝扎错了。”
  关于痔疮位置相异一说,暂时未得到助产士和医院方面的解释。
  医院说法
  凤凰医院坚称未缝肛门
  昨晚,凤凰医院院长赵女士表示,尚未收到罗湖公安机关出具的“鉴定意见告知书”。但她表示,已听家属说了。赵女士说,根据这份鉴定的结尾表述“肛门周围皮肤未检见损伤痕”,即代表证实此前的“只是为产妇肛门痔疮出血处结扎止血的说法”,没有“缝肛门”。
  然而,该份鉴定结果又明确表示了“丝线缝扎”的意思,缝扎就代表了“缝”且动了针,对此结论,赵女士表示,“缝扎”和“结扎”都是止血,至于字面的意思该怎么解释,因为还没收到法医鉴定的报告,暂时还不好解释为什么是“缝扎”。
  昨日,陈先生表示,虽然罗湖公安机关法医鉴定表述了“肛门周围皮肤未检见损伤痕”,没有对肛门是否被完全缝死或封闭作出定论,但他也咨询了法医,法医称只负责验伤,只管肛门外有没有伤口,对于肛门内,及肛门脱出的肉是否缝闭等并无检验职责。
  “我当时看见的就是肛门外肿起大包,肿物上一圈都是线,现在我认为还是缝扎,且肛门整个被封。”陈先生说,他已向广东省卫生部门反映此事,他还在等待医院和助产士有一个说法,将来不排除对簿公堂。
  事件回顾
  7月26日 事主陈先生向深圳电视台反映,7月23日上午,产妇林某萍进入深圳凤凰医院待产,肛门肿成了鸡蛋大小,发现周边都是线,怀疑肛门被缝闭。
  7月28日 南都及众多媒体介入报道。
  7月28日 深圳市卫人委表示,助产士无权做外科手术,如果发现助产士在行医过程中有问题,将依法依规严肃处理。
  7月29日 深圳市卫人委召开新闻通气会,通报无证据证明助产士将肛门缝闭,是否缝针专家说法不一。助产士本人以人格担保未动针。
  7月31日 陈先生就“肛门事件”向罗湖公安分局黄贝派出所以助产士涉嫌故意伤害为由报警。
  8月2日 深圳市卫人委宣布此前调查结果系行政调查,非医疗鉴定结果。助产士离岗检查。
  8月5日 产妇被组织前往罗湖中医院进行法医鉴定。
  8月12日 罗湖公安分局公示法医鉴定结果——— 产妇林某萍的肛门处可见“黑色丝线缝扎”。
  
记者:肖友若 实习生 林尔东
来源: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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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产妇“缝肛门”事件的法医鉴定书表明,产妇肛门痔疮确被“缝扎”,助产士张吉荣“以人格担保没动针”的说法被证明是谎言。协助张吉荣说谎或为张辩护的医生与专家,也因此更加令人关注。"

  8月12日,深圳产妇“缝肛门”事件的当事人陈诚(化名)得到了深圳市罗湖公安分局公示的法医鉴定书,认定其妻林静(化名)肛门痔疮被“缝扎”。至此,沸沸扬扬的“缝肛门”事件初有结果,助产士张吉荣面对媒体所谓“以人格担保没动针”的说法被证实是谎言。

  协助张吉荣说谎,或为张辩护的专家,也因此更加令人关注。不过,种种迹象表明,尽管法医证实林静肛门确实被缝,但因卫生部门、相关专家另有说法,事情仍分外复杂难有定论。

  助产士谎言破了

  由深圳市公安局罗湖分局出具的这份“鉴定意见告知书”中写道,产妇林静“肛门周围见环状痔脱出,水肿;脱出物在9点位,可见黑色丝线缝扎,肛门周围皮肤未检见损伤痕。”该报告传达的信息主要有两点,一是产妇确有痔疮,二是痔疮被作“缝扎”处理。

  此报告结论来之不易。据悉,在当事人陈诚报案,警方提交法医鉴定时,后者一度以“本案不属于验伤范围”为由退回,但最终仍做出了鉴定意见。

  事实上,早在法医鉴定结果出来之前,陈诚就分别将妻子带至两所医院看病,两所医院的医生均认定其妻肛门被“缝扎”。“缝”还是“没缝”之所以成为问题,缘于7月29日深圳市卫人委召开的“新闻通气会”。“通气会”上,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通报调查结果称,“没有证据表明产妇肛门被缝合”,只是助产士对产妇痔疮出血进行“结扎止血处理”。这实际上否认了媒体关于“缝肛门”报道的真实性。

  然而,就在新闻通气会欲匆匆结束之际,有记者提出关键问题:调查组为什么不与产妇接触?周复答:家属没有提出来。记者反驳说,问题不在于家属是否提出,而是调查组为查明真相必须去做。

  眼见场面陷入僵局,与会的深圳市卫人委副巡视员谢若斯向记者表示,将由周处长下午召集专家再度赴凤凰医院对产妇进行检查。

  于是,四位专家被临时召至凤凰医院会诊“缝肛门”事件。在记者的强烈要求下,四人的身份被公开,分别是: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深圳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北大深圳医院肛肠科主任何美文、深圳市人民医院产科主任张海鹰。其中前三位为肛肠科专家,后一位系产科专家。而他们主要解决的问题,就是产妇肛门“究竟有没有被缝”。

  产妇肛门是否被缝,被认为是整个“缝肛门”事件的关键。因为产妇林静在生产时,由张吉荣对其做了会阴侧切手术,如果通过动针对痔疮进行缝扎止血,就可能因为污染引发严重后果。作为医务人士的张吉荣不会不明白这一点。

  如果没有动针,助产士的行为纵使违规(止血处理本应是医生职责),也会被解释为好意,至少绝非因红包送少而对产妇的报复。事件的性质,也就由“恶意报复”变成为“好心办错事”。

  专家观点“摆乌龙

  7月29日下午,四专家检查完毕之后,在凤凰医院会议室向记者通报结果。首先发言的是深圳市人民医院肛肠科主任王东。该主任称产妇生产过程中痔疮出血,凤凰医院做了“缝扎止血”处理,“缝扎当然要用针”。

  在王东提及“缝扎止血”后,记者中间发出一阵嘘声。因为就在一个小时前,助产士张吉荣出来接受记者集体采访时,声称止血用的是“结扎”,“绝对没有动针”。如果王东所说属实,那张吉荣无疑是在撒谎。

  看到记者提出异议,王东又称,“缝扎”与“结扎”的目的都是为了止血,“就像吃饭一样,用筷子也可以吃,用勺也可以吃”。

  此解释显然无法让记者满意,继续追问究竟是缝扎还是结扎。此时另一位专家何美文解围,称“没有意义”“无法判断”“(是缝扎还是结扎)只有切开才能看得到”。

  而另一位专家、深圳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附合此说,称目前无法判断是缝扎还是结扎。

  在关于痔疮止血是“结扎”与“缝扎”问题无果而终之后,专家们进一步强调:产妇肛门没有被缝。依据是病历记载产妇大便通畅,言下之意,肛门至少没有被缝死。

  然而有医务人员对南方周末记者称,缝的是肛门还是痔疮,以及是否缝死等都不重要,关键是医务人员的错误处理给产妇造成肉体和精神上的伤害,且威胁到其生命健康。

  而这一点在新闻通气会上恰恰被专家们回避。

  专家在新闻通气会上关于“缝扎”的说法,被一位业内人士解读为不慎摆了“乌龙”,“事前没能统一好口径”。

  为助产士辩护的专家们

  然而,即便是承认“缝扎”,上述业内人士认为,按照专家们对此事的定性,助产士仍无需承担太大责任。

  在新闻通气会上,专家们均称,助产士张吉荣对产妇的“结扎”,并非手术,而是因为其痔疮出血采取的“紧急”措施(此前,凤凰医院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曾将张吉荣的举动解释为“免费做了一个手术”)。这个说法如果成立,张吉荣也就不必因为“客串”医生职责而承担责任。

  对于“止血”问题,何美文甚至不认为是“治疗措施”,只承认是“急救”。“我要纠正你们一个观点,它(结扎止血)不是手术,不是治疗措施,痔疮急性发作,它会出血,作为医务人员看到出血,有义务有责任进行临时处理,作为护士,看到出血不止血就是失职。”

  有记者当即质疑,医院不是野外,急救为什么不找医生?何美文答:助产士也可以,“顺手”就给做了。“顺手”说法一出,又引起一片哗然。眼见何身处被动,深圳市卫人委医管处处长周复插话,要求记者不要再就此“纠缠”。

  由于陈诚曾对记者声称,助产士曾强行拆线以“销毁证据”,有记者当场问专家是否看出“拆线”,结果深圳市中医院肛肠科主任魏志军回答是“线是存在的”,再次打了太极。

  尽管“新闻通气会”内容疑点重重,但在次日,多家媒体仍以“产妇肛门未被缝”为题报道了深圳市卫人委的调查结论,院方由此开始扭转不利形势,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专家开始为凤凰医院说话。8月5日,中科院院士李连达在人民网上发表署名文章,称:“缝肛门”是荒唐的闹剧,“危言耸听的新闻炒作,很不应该”。

  病历真实性存疑

  与通气会上的三位专家相比,李院士观点更为极端。认为对痔疮进行止血,无论进行“结扎”还是“缝扎”都对,“不需先请示……是完全正确的医疗处理”。不仅如此,即使护士曾经拆线,也是合理的,媒体“疑神疑鬼的心态很不正常”。就连已经被深圳市卫人委认定的助产士处理违规一事,李院士也给予推翻,认为“助产士的处理是正确的,后果是好的。不存在‘违规’问题”。

  然而,就在专家们努力营造“止血有理”论的时候,产妇到底是否真的存在痔疮“出血”却成为疑问。

  有专业人士对记者透露,产妇生产时生痔疮比较正常,但痔疮出血却很少见。尤其是对林静这样做过会阴侧切的产妇而言更是如此。

  关于林静产后痔疮出血一事的认定,专家们依据的是凤凰医院的病历记录。对此,记者在病历上看到如此表述:产后查在6点处有一1菖1菖1.5cm大小的痔核,有活动性出血,给予4号线结扎、止血。此表述引起多名医务人员的质疑,一是对于出血一事描述极为简单,并没有提及出血量。另外,无论是法医鉴定结论,还是给林静作出诊断的两所医院,均认定其痔疮是在“9点”位置(肛肠科专业术语,对应的是“截石位”),而非凤凰医院病历上所记载6点位置,有医务人员指出,如果该位置也是对应截石位的话,说明助产士张吉荣很可能连痔疮的位置也搞错了,不知其“结扎”的是哪里。

  而据周复在新闻通气会上的说法,作出这一记录的正是张吉荣本人。因为张是缝肛门事件的利害攸关方,由其书写的病历是否真实也就成为疑问。

  南方周末记者在这份病历上看到,上述记录旁边的“手术者”一栏的签名是张吉荣,“指导者”栏的签名是产科医生薛丽华。这意味着本该作出处理的薛丽华仅仅是旁观“指导”,而手术者却是没有资质的助产士张吉荣。而且,这一记录如果属实,那么专家所谓的“紧急措施”说也不能成立,因为医生就在现场“指导”。

  事实上,陈诚事后曾问过薛丽华,对方承认林静生产时她没有发现痔疮出血。因此,陈诚高度怀疑病历系事后院方为掩盖真相造假形成。

  此外,陈诚强调说,妻子生产之后,一连三天都不能解大便,但是病历记载却是“大便通畅”(这成为卫生部门和专家认定肛门未被缝死的最主要证据),完全不符合事实。


来源: 南方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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