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勿曲曰直。直就是不拐弯,直接千古,直至古人深意。当然这个可能不好理解,古人离我们远去,千古之后的今天我们怎么可能直接和古人对话,直接理解古人的意思,直指古人的深心至意呢?莫非是用通灵之术、练气化神、练神还虚、阳神出窍、阴神魂游以见黄帝岐伯吗?我可以明确地回答:绝对不是!但仍有肯定的方法。什么方法?就是下一个字—— 追:兔子跑了,狗在后面撵,叫狗追兔子不回头。我们追究、追踪、追求、追寻古人真意,如何追呢?这就是研究经典的方法问题。也就是我们研究、学习的途径,直接古人方法,而这个方法就是通过一个对象,那就是经典。 经:经者,常也。经就是不变的、经常的、如日月经天、恒久不变的,才能叫经。有人说,内经时代,生产力落后,人们对自然的认识能力有限,医学知识相当古朴、简单,后来要不断发展才能完善。对这个说法,先不做对错的评论,单从文义上讲,如果真是这样,内经就不叫经了,就只能是早期文献之一,早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就如电脑的更新换代,从电子管的计算机,到现在的电子芯片处理器,一代又一代,新的产生,旧的自然淘汰了,所以就不叫“计算经”,只叫“计算机”。内经与之不同的是,至今仍在临床活生生地用着。当然其它的中医经论也是一样。历久弥新,可以恒常不变,就是古人传下来的经,因此而可以和古人直接对话,可直接追忆。 典:典是指可以作为标准的书籍。标准、规范,是一个方面成熟的表现,能立为标准,就是可以重复的,可以充分信任的,可以任何人用之有效的。治国有典,医学也有经典。中医学的经典所以能传承至今,就是因为其标准放在今天仍然可以重复有效。 观当今中医衰微,原因就是失去了标准,无典可依。临床诊断、病重病危、法律界定皆用西医的标准,为什么?因为中医自己失却了经典,各式各样的说法还自我标榜百家争鸣、学术丰富,实际上这就是失范的危险所在。治疗也是,用方无规范,用药用量没标准,不知其害,还自标为“灵活辨证、灵机组方、药随证立”等等,这些似是而非的说法,看似花哨,说重了,正是亡中医的原因所在。 用药这样,用针也是一样,制针、用针经典早立在那儿了,我们不去主动追寻,迷失在后世的各家说法中,终是难以作为标准推行、普及,难以全面作为标准提高可重复的疗效。 直追经典,就是寻求这个在失去的标准,使中医建立在可重复的疗效标准、诊治标准之上。不是为复古而复古,也不是厚古而薄今,经典不只是古典,在今天仍有恒久之活力,仍可作为不变之法则应用而效的,才是经典。 |
直追经典,深入认真,就知道,经的标准中提出了要深入细微观察,那么你用了显微外科技术对大脑动脉进行了缝合,不但不能说就是西化、就是不中医,相反这才是真正的经典中医的精神。 不,就包括了不凝滞、不顽固,不自以为是,不师心自用。 立:有所不为,必有所为。这就是立,立什么?立于经典、立于事实、立于可重复的疗效。但不要人为的创立,无病呻吟式的创立,为写论文,没事找渣式的立。比如一个伤寒的麻黄汤证,立为表实证,还好理解,有人就反对,非要再创立个卫强营郁、卫闭营遏等等拗口的新词,以为创立新说,这于临床见证用方治病何干呢?一立新说,就与旧说相辨是非,其实何是何非呢?庄子说:“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论;六合之内,圣人论而不议;春秋经世先王之志,圣人议而不辩 ”对于医学,医圣论而存焉,依论而行可也?何议辨之立,为写论文而强议也哉? 不立,二字合起来,是不立。不人为而立。 门:内外之所出入叫门。医有医门,医门内有针灸门、方药门、疮疡门等,从术业有专攻的角度看,深入一门精研之,作为专家来说,是必要的。从医门作为一个大门来说,医仅是方术之一,执于我是开药的,不会针,我是搞针的不开方等,专则专矣,博则不够。大门与小门,正门与偏门,博与专、泛与深的关系,一定要谐调好。不立门,还包括不人为地限制自己,局限于一偏之中,不见其余而非议其它,这都是不合适的,也是道难行远的。但由一门而入,不论正偏,终极医典,则是无不可的。 派:派是什么?茫茫九派流中国,水之脉也。那么脉是什么,脉就是人体上的水道,如地上河流,大河小溪,经脉络脉,大小血管而已。具体到中医的学术上,当然有些大的、小的流派,有不同的出处,形成了不同的门派。有的存在了很久,如长江、黄河,如医经、如经方;有的只是暂时,如灌园临时人工挖个水沟,如鸡血疗法、如某法治百病、如某书“有病不求人”。派之存,本无是非与善恶,各从其善无不可。执偏而不见全,则如沙漠上的季节河、内海,终不知海之阔矣。 不立门派:就是不要有意的执偏以为妙,旁门以为正道,进而看不到正道简易之门,而徒事繁劳。无论旁门正门、偏道正道,各有传承以成派,各有先人以之治病有效,皆可尊重、学习、继承、发扬,同时也要知道除此之外还有多派多门,还有总归的大道大门。不人为地创立,如天地之不言,若有验,后来习用者多,派自成焉,此所谓“不立”而立。 前半十二字,落在了“派”上,派同脉,知血脉,知盛衰,是中医诊病的手段。前半是言实作法,后半十二字,是说思想认识问题。 入:进入,进入到哪里去呢?哪是内哪是外?有无内外?内外的门在哪呢?文字是表象,古圣远去,文献仍存,籍此文献,数千年一脉传承的文字,这是汉语言的文言、格式化的书面语言的优势,先从识字读文入手入眼,就是一个办法。进而体认文章的结构,语句章法间的意思。要直入,不要侧入。侧入就是后世诸多注家的个人阐释,不是说不对和没有意义,而是这与自己读原著不一样。别人嚼过再吐出的东西,听他说那个味道,而你再去嚼那渣,当然就不是那味了。 圣:一般意义上是说道德或智慧超群的人,似乎高高在上,我们只有仰视而膜拜的份,不可企及和进入到圣人的内心里去。这个认识,是有偏的,圣字,繁体也好简体也好,下面都是“土”,圣人就是地上的人,如你我一样的人。内经说“有圣人者,处天地之和,从八风之理,适嗜欲于世俗之间,无恚嗔之心,行不欲离于世,被服章,举不欲观于俗,...”就是世俗之间的人,举止行为上,和常人没什么两样。易经上说上天垂象,圣人则之,和这个处天地之和一样,就是顺应自然的规律的人,这个简单,但不易做到。孔子也说圣人述而不作,仅是体认述说天地本来之道,并没创造什么。医家有医圣、药圣,其实现存的经典,都可以说是圣人之作。我们从此学医,深入学习运用,就算是入圣。 超:能入还要能超,高出平常,从高处观察,立足高远,不怕手低,就怕眼不高。眼界不高,限于一门一派一法一术一招一式而不自拔,则难见潮平海阔。 凡:众人见解,平常人的看法。超,就是超凡,而不是要超圣。圣合天地,如孙猴子一蹦十万八千里,超不如如来佛的手掌心,说得也是一个理。有人要改进经典、发展经典、批判经典,甚至创立经典,这种精神不能说没有可取之处,但所作所为是否是真的合于天地之理,合乎事实,在医学上能否验证呢?如果不能,还是少些“我认为”如何如何为妙,不如老实读经以入圣。入了圣,就可以超出一些平常的似是而非的凡人的看法。比如说六味地黄补阴、八味丸补阳等,习以为常,以为是当然,这就是凡见。你入圣,直追经典就知道,八味肾气丸出自汉张仲景伤寒论是治消渴、腰痛、转胞、水气、小便不利等证,而六味出自宋代用治小儿五迟。补阴补阳相对来说,就模糊了具体的治证了。 |
拘:止也,约束、固执、限制的意思。勿拘,就是不要止于一些表面的说法,不要受这些说法的限制,进而形成一些固执的不正确的观念。如庄子所言”曲士不可语于道者,束于教也“,就是拘执于一些教条,一些一时一地一人的看法,一些凡见,而看不到真正的大道。最简单的说个比方,就说脉学吧,脉迟为寒、脉数为热,这应该没错吧?学中医的都不会有异议。可你要是拘执于此,再看素问时,说到迟为不足、数为有余,可能就有人疑惑了,怎么回事,怎么矛盾了?迟寒热数难道有错吗?哪个对哪个错?这种对错对立的分别,就是因为先受了一种说法的限制而产生的。同样对于攻下、补土、温阳诸说一样,都是不可拘执的。不只是不要拘执于偏见和错误的的观点,正确的观点,如脉学的这些说法,同样也不可拘执。同样在针灸、方药、经方时方、寒凉温热诸派上也是一样。 术:技术也,技术就应当有规范、可以操作,就有限制,为什么还要“勿拘”呢?制定规范、有标准,操作有依据是必要的,否则术何以为术?术是道的体现,医道是通过具体的一招一式的技术体现的,比如“断者续之”是理论的医道的论述,可具体的一个血管、肌腱、或是肌肉的断裂伤,如何进行疑缝合,缝合好,使恢复正常功能就是技术问题了。或许有人说了,这是西医的问题,不是中医问题。这不对,就医学来说,运用一切技术,体现医道精神救死扶伤,不论中西,这个技术的精熟都是必要的。所以要勿拘,还要看到术仅是术,比如针能治病、药也能治病,还要看到哪个方法更方便,更好,一是你能运用得更好,一是这个技术的成熟程度更好。如灵枢对有些病也主张“调以甘药”,而伤寒论主谈方药,也是针、灸并论,并且首治言针。 法:术是具体的技术,而法是一个思想的、运用的方法问题。术不要拘泥,不要因小术而不见大道,局限于一些技术上,看不到维护健康的方法,法也是一样。各种方法,传承有自,必有其可取之处,但要深入研究,落实在临床有效上才算,不要单纯作为一个公式,想当然地生硬搬套。比如阴阳五行、八卦干支化合、子午流注、乃至五运六气、奇经八脉、十二经十四经以及十一经等等。不要认为是真的这里有个八卦、那里含个五行、这里是平面的阴阳、那里有个立体的八卦等等,要知道,这些仅仅是方便取有的一种方法,非真有也非真无,仅是一法,拘执则失于见实,就如认指作月。要因指见月,通过所指的方向、所用的方法,达到见到明月、见到真实。不为术法所拘,才能有后面的“具通”。 具:就是全部,是具备。是人人都有的、本来的与天然相通的观察能力。 通:人与天通,具通天,都能和天相通。再广而言之,不只是人,天生万物,皆与天通。天黑了你困了,天亮了你醒了,这就是自然、天然,不管你知道不知道,时至天应,就知道该怎么做,这就是顺天,反而就是违天、逆天。 合欢树的叶、花生的叶天黑就合上,天明就张开,也是一样,也与天通,人法地、法之用治不寐目不合。半夏长成在五月夏之半,音同“半下”,块根在直扎入土的一半,就象胃在消化道中膨出一个大的腔一样,以之治呕吐、治食不下。 人乃天地自然的产物,万物也是一样,圣人类其情,五谷五菜养其常,五味异常应其变,顺五运之更、六气之化,通常达变以应天。百姓日用而不知者,非不通也。 天:至高无上,法道而行,而道法自然。天之运,有其道,其道自然而然,不因圣人或百姓的知或不知而有稍改焉。故人人具通天。 眼:五官中,眼最高。人比畜类,站立代爬行,眼更高,更近于天。故人能役畜以为用。眼,从目从艮,目所止也。儒曰止于止善。目上还有个额,有个顶,目观天下,不能放眼天外。你不可能看到自己的头顶之上。用自己的眼来观察天然所示现的万物情状,察物如是,察人也这样,看病也是这样,看药物也是一样,那么看针、看穴、看脉、看效、看气至看血去,何尝不是这样呢? 遵从经典,归于天然,止于目观,大道至简,无需多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