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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密室:蛇医季德胜
来源:本站原创 中医理论数据 字体:
作者:苏侗志


季德胜正在治疗被蛇咬伤的患者。

季德胜,蛇伤治疗专家。毕生致力于毒蛇咬伤的治疗和“季德胜蛇药”的研制,获得卓越成就。

季德胜,18 98年10月生于江苏省宿迁县郊外的一座破庙里,其父季明扬靠祖传秘方卖蛇药为生,是个足迹遍及大江南北的蛇医郎中。尽管有点本事,也还是地无一亩、屋无一间,全家过着极度艰苦贫困的生活。季德胜在襁褓中就由父母轮流背着,走南闯北、到处奔波。

季德胜6岁那年,母亲病故。他和父亲相依为命,从早到晚跟随父亲到荒山野外采集药草,捕捉蛇、蝎、蜈蚣等虫类,配制祖传蛇药,并串乡走巷,摆地摊,耍蛇卖药。季德胜18岁时,宿迁大旱,土地裂,瘟疫流行。他随父亲外出逃荒,沿途卖药来到南京。父亲捉蛇之技巧,养蛇的方法,采药炼秘方的诀窍,治疗蛇伤病人的技术,季德胜耳濡目染,10岁时已初步“入门”,随年龄的增长,逐渐成为他父亲的得力助手。

1923年冬,季德胜随父来到如东县岔河镇,次年,父亲病故。时年25岁的季德胜,已是孑然一身,他决心遵照父亲的嘱咐,把蛇药秘方继承下来。传到季德胜手中的蛇药秘方,已是第五代了。他的先祖在一代一代地传授秘方过程中,不曾有任何文字记载,而是靠口授脑记,亲自实践。一来怕文字记载万一丢失,就会落入他人之手;二来是无论清朝还是民国时期,从事这种职业的人,多半是一贫如洗,目不识丁。季德胜的祖宗曾立下规距:秘方“传子不传女,世代不外传”。所以季德胜视秘方比生命还宝贵。

秘方的内涵,全在于“秘”。祖父传给父亲时,有多少味药,季德胜不清楚。这个秘方,不是单方,药味繁多,他的先祖在代代相传中,秘方药味有没有进行增减变化,季德胜更无从得知,不过他曾经听父亲说过,季家的秘方是一代胜一代,代代有发展。这就暗示了秘方的药味是有增减变化的。他父亲传给他的是一个囊括几十味动植物药的“乱方”,如半边莲黄开口等草药都是中医常用的解毒止痛药物,没有固定的药物剂量,一般凭目测、凭经验信手抓药配制而成。这个秘方,不仅药物种类多,而且用药量大,病人服用很不方便,有时疗效也不稳定。季德胜心想,既然祖宗的秘方一代胜一代,代代有发展,到了我手中,能不发展吗?在他独立闯江湖的第3个年头,便下决心把秘方简化成一个服用方便、疗效更高的秘方。他先将原方中的药物,一味味地鉴定,尝遍各种药物。他自小就听他父亲讲过神农尝百草的故事。蛇药秘方中有些药物是有毒的,在尝药过程中,他多次中毒。每次中毒,就随即服用他父亲传授的解毒药物。他凭着直观和这种原始式的尝药方式,去粗存精、增良剔莠,反复筛选,确定每味药物的性能功效,以单方、复方反复交替在自己身上试用,让毒蛇咬伤自己的肩部、手臂、足趾等部位,再外敷内服自己配制的秘方,一次一次地鉴定自己配制蛇药的疗效。在保证药物对人体安全有效的情况下,再应用于蛇伤病人。花了近10年心血,终于实现了他的夙愿。将秘方中的各种药物研成粉末,加药液调和,用手工做成直径2.5厘米、厚0.5厘米的黑色药饼,和一种状如梧桐子的药丸,每个药饼和药丸都印有红色“季”字标记,亮出了“季德胜蛇药”的牌子,继续走江湖、卖蛇药。

1942年春,季德胜来到苏州,不少蛇伤患者经他治疗,无不应手而愈。同年秋季的一天,一个日本商人以“交朋友”为名,请季德胜赴宴,并送上钞票、礼品,夸奖季德胜是他的良师益友,要拜季德胜为师。季德胜虽然是条粗汉子,但他深知日本商人是想骗取他的蛇药秘方。随以“去城外山上采药草,改日细谈”来应付,连夜逃离了姑苏城。事后他说:“我是中国人,怎会把秘方卖给日本鬼子”?季德胜当时虽然穷困潦倒,但人穷志坚,并未被金钱所动,其民族气节与爱国之心,令人赞叹。

1948年,季德胜来到南通。1949年,南通解放。季德胜仍继续摆地摊、耍蛇卖药。此时他对蛇伤的研究已有较深造诣,加之蛇药的特殊疗效,在当地颇有名气。任何蛇伤病人,只要经他一看,就能鉴定病人是被何种毒蛇咬伤的,从伤口留下的齿印和深度,还能鉴别出是雄蛇、雌蛇、出洞蛇、进洞蛇、空腹蛇、饱腹蛇乃至怀孕蛇……。他指出:“出洞蛇毒液多,毒性强;进洞蛇毒液已有分泌,毒就轻些;惊蛰时蛇咬的毒大,冬至后蛇咬的毒轻;怀孕蛇咬伤的毒更大,刚生产过的母蛇毒轻”。这些独到见地,妙不可言,令人惊叹。他就是根据毒蛇啮伤的毒性大小,分别用药治疗,所以取得意想不到的疗效。

蝮蛇是我国毒蛇中数量最多、分布最广、被其啮伤的病人最多的一种蛇类。季德胜对蝮蛇的生活规律作了高度的概括,他说:“……蝮蛇是惊蛰后开始活动,由夏至到秋分是活动能力最旺盛的季节;一日之中,早晚为昆虫低飞爬游最盛的时候,蝮蛇多在这时出洞寻食;气候急剧变化,雷雨将作之际,也是蝮蛇出洞活动的时刻”。

季德胜对蛇的生活规律和如何识别毒蛇还作过这样的描述:“毒蛇咬人本来是无选择性的,但由于人们的生活环境与活动情况、季节及蛇的生活规律不同,蛇伤的发病率就有一定的差异。蛇一般在春夏秋三季活动,7月至9月更为活跃。阴暗、潮湿处是蛇的活动区,又以石穴、草丛、树洞、灌木、河滩、田野为藏身之地。多数毒蛇头扁平呈三角形,颈较细,皮色鲜艳,尾短粗,在人和动物被咬伤部位可见两个毒牙齿痕,并且迅速出现浮肿,毒性很快蔓延,而至危及生命”。

季德胜研究毒蛇类积数十年之经验,他到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或者古老的房屋中,举目四顾,就能迅速判断出此处有蛇或无蛇,还能明确告诉人们有几条蛇,是毒蛇还是无毒蛇,大蛇还是小蛇。这是因为他凭着自己特殊嗅觉,敏锐的视觉,灵感加经验。如果别人不信,他还可“唤蛇”出洞。他用青汁涂在手上伸到蛇洞口,吹一阵口哨,雄蛇就被唤出洞外。发出一种咯……咯的声音,雌蛇就会游出洞外,蜷缩身子,让他任意擒拿、摆弄。捕大蛇取蛇胆,一般来说是十分危险和困难的。大蛇不仅行动迅速,且十分凶猛,捕蛇人如果不能迅速把它活活卡死,它便会盘绕在捕捉人身上,将对方勒死。而且取胆要十分快捷,必须在蛇临死前立即剖腹取出,不然便顷刻消化。而季德胜捕蛇取胆,却如探囊取物。

1955年,南通市卫生局为贯彻落实中医政策,采风访贤,对散落在民间的秘方、单方、验方进行了认真的发掘。对于季德胜治疗毒蛇咬伤的医技和蛇药秘方的神奇疗效,他们极为重视。市卫生局领导先后3次来造访季德胜。为了查核蛇医蛇药的确切疗效,有关人员先后随访了十几名经季德胜治疗过的被毒蛇啮伤的病人,例例痊愈。

卫生局领导在季德胜家中访问期间,有一次正巧南通县李港乡有个被蝮蛇咬伤的病人,从脚趾肿到膝关节,坐着独轮车来求治。经过内服药饼,外敷药粉,银针放毒水,很快消了肿,当晚就能自己走回家。

季德胜对来访者说:“我的秘方是经过自身试验,绝对可靠的”!说着随手从笼子里提起一条毒性强烈的蝮蛇,先让蝮蛇咬自己的左手内关穴,眼看边流血边红肿起来,随即他把自制的药饼放在嘴里湿润后,在肿块周围划了一个黑圈,果然迅速控制了肿块的蔓延。接着又让蝮蛇咬自己的舌尖,蝮蛇紧咬不放,竟将舌头拉出嘴唇外数厘米,只见他将蝮蛇往嘴里一塞,猛咬一口,断了蛇头,随即吐出,立即口服自制药饼,安然无事。

1956年南通市卫生局吸收季德胜进入南通市中医院,开设蛇毒专科门诊。这是季德胜人生道路上的重大转折,结束了他流荡江湖、穷困潦倒的前半生。昔日的“蛇花子”,尔今成为国家医院蛇毒专科医生。

季德胜在旧社会受尽欺压、威胁、利诱,吃尽苦头。他把秘方看成命根子,现在虽然进了医院,成为人民的医生,但心有余悸,担心一旦献出方子,把他一脚踢开,断了命根子,丢掉饭碗。有关领导理解季德胜的这种心理,于是在关心照顾他的生活的同时,进行耐心启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季德胜终于将秘方毫无保留地献给了国家。

季德胜蛇药秘方,虽然有出人意料的疗效,但仅仅是靠有效经验组成的,还没能上升为理论。他对秘方的疗效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至于药理机制,更是不甚了了。况且这一秘方还有不尽完善的地方。如原方需现做现用,长时间放置,易霉烂变质;秘方中各种药物的剂量,只是凭经验信手抓配,其剂量带有随意性,缺乏科学数据。原剂量是黑色大颗粒丸和黑色药饼,服药后牙齿长时间呈黑色,且有较大的腥味。针对这些情况,医院成立了蛇伤研究组。季德胜和研究组成员一起对原方进行研究、调整、修正,消除了上述弊端。尊重季德胜的意见,蛇药定名为“季德胜蛇药片”。

1958年,季德胜以其秘方药片治疗毒蛇啮伤患者100例,无一例死亡,为中外医药界所瞩目。此药经卫生部组织专家鉴定,列为重大科技成果,国家科委为此曾发表成果公报,并出版了《季德胜蛇药的研究报告》。同年8月,季德胜应邀赴京出席全国群英会,受到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中国科学院聘季德胜为特约研究员,国家卫生部授予他“医药卫生技术革命先锋”光荣称号。季德胜在他70岁这一年中,治疗123名毒蛇啮伤病人,例例成功,也无一例留下残疾。南通市中医院蛇毒专科从1956年到1972年应用季德胜蛇药治疗毒蛇咬伤患者600多例,治愈率高达99.57%。自1973年以来,江苏省蛇伤研究协作组在季德胜处方的基础上进一步筛选、简化,治疗蛇伤1700例,治愈率达99.32%。

季德胜治疗蛇伤,不仅技艺高超,且医德高尚感人。对危重的病人,他常用自己的嘴吮吸伤口,吮出毒汁污血立即吐出,反复多次,然后给病人上药治疗。

1960年8月28日国家卫生部电请季德胜去武汉抢救解放军某部一位军官。当时63岁的季德胜正患胸膜炎住院治疗。接到抢救任务,不顾自己病痛,立即启程。经过9个小时水上、陆地、空中的航程,于当夜11点30分赶到武汉空军医院,不顾旅途劳累立即去看病人。经检查左足背有伤口两处,患肢肿胀,外生殖器水肿,处于半昏迷状态,危在旦夕。他根据伤口情况判断,这位军官是被一条出洞蝮蛇咬伤,蛇毒开始攻心,再过几小时就生命难保。他当机立断,给予针刺八风穴排毒,同时自踝关节至膝关节外敷蛇药,内服蛇药片,经大剂量投药,半小时后病人从昏迷中苏醒,第3天红肿消退,并能下床缓步。经过8天的治疗护理,挽救了这位军官的生命。类似这样的危重病人,经他亲手治愈者,不计其数。

季德胜在蛇毒专科门诊期间,常去外地为人们治疗蛇伤,并到深山野林,爬山捉蛇,搜集资料,采集药草。晚年潜心研究以蛇毒治疗白内障和癌症等,惜业未及,于1981年10月18日,因脑溢血与世长辞。

[ 本帖最后由 梁知行 于 2008/5/22 17:03 编辑 www.med126.com]
-----------我记得有一次在电视上看一位蛇医讲:被蛇咬伤后立即烧红铁钉之类的物件插入伤口破坏蛇毒的蛋白质也是很有效的,千万不要捆扎,反而会造成坏死的!
-----------我小时侯北京药铺就有卖季得胜蛇药的.可惜,多年不见此药了.
-----------季德胜蛇药片不但是治疗蛇伤的特效药,对其它许多与蛇伤毫不相干的疾病,也有显著的疗效。笔者曾经多次见过许多非蛇伤的患者使用本药后,收到不错的疗效。诸如:蜜蜂、蜘蛛蛰伤;四肢的无名肿毒;香港脚的感染等等。在此特载几条与外科有关的蛇药治法如下:
  1 流行性腮腺炎:用大青叶和黄酒溶化蛇药调为稀糊状,或研粉调醋,外涂于患儿两侧腮腺范围至颌下,毋须涂的太厚,1日3次,睡前再涂1次更为理想。患儿饭后并服蛇药2片,1日3次,至症状消失,共治110例,平均3天治愈。

  2 化脓性扁体炎:取蛇药片,每次10片,每日3次,同时还将若干蛇药化水,慢慢咽饮,意在尽量延长药物与口咽部的接触时间。儿童用量酌减,连服2--3天,个别加服2日。治疗本病31例,平均退热天数为1、86天,痊愈天数6、07天,由此可见本药对瘟毒类疾病的使用价值。

  3 咽喉肿痛:口服季德胜蛇药片,每次5--10片,(重症加倍),每日2--3次,(扁桃体炎,咽喉炎所致的咽喉肿痛的有效)。

  4 带状疱疹:用季德胜蛇药片加50--60度白酒调糊搽患处,配合内服,每次5片,每日3次,治疗本病50例,除3例因组织坏死感染加庆大霉素肌注外,其余均单用本药。结果痊愈46例,好转2例,无效2例,有效率为96%,见效时间最快半天,最长2天,平均1、2天,痊愈自用药起到结痂脱落最快3天,最长6天,平均4、5天,无遗神经痛,也未发生任何付作用。

  5 疥疮:用季德胜蛇药研末,加茶油或凡士林油,清水调膏外搽患处,每日1--2次,一般连用3--4天即可痊愈。

  6 丹毒:视患处大小,取季德胜蛇药若干片研末,温水调糊状敷患处,1天1换,同时内服蛇药片6片,每日3天,效果良好。

  7 蜘蛛、马蜂刺伤:取蛇药加水少许调成糊状,涂于剌伤点及周围皮肤红肿处,药干时及时再涂,不须包扎,同时可服蛇药片,每日3次,每次2片,效果更佳。

  8 肿:季德胜蛇药,每次按1岁半服1片的比例口服(最多每次不超过10片),每天2次,温水送服。用上方治疗10岁以下小儿疖肿患者11例,全部治愈。治愈时间最短者3天,最长8天,,平均治愈天数为5、8天。

  9 荨麻疹:季德胜蛇药4--5片,研为细末,加适量白酒或75%酒精调匀外涂,每日数次,。本方用治丘疹性荨麻疹患者100余例,疗效满意,一般连用1--2日即愈。若瘙痒剧烈影响睡眠者,可加服莽海拉明以止痒。

  10 夏季皮炎:夏季皮炎是夏季常见病之一,用季德胜蛇药6--8片,加冷开水调成糊状,外涂患处,每日4--6次,一般搽药1 天,水疱干涸吸收;2天疼痛消失;3天红斑消退;4天即可痊愈。

  11 过敏性阴茎包皮水肿:用季德胜蛇药片内服,成人每6小时服1 次,每次8片。外用:取蛇药5--10片,用温开水调成糊状,外敷患部及阴茎根部(不要涂在尿道口上),1日敷药3次,治疗本病21例,均在3天内治愈。

  12 手指化脓性感染:用季德胜蛇片治疗本病140例,效果满意。方法:取季德胜蛇药片研为极细末,用开水调成糊状,外敷患处,每日换药1次,直至痊愈。

  外科疮疡,凡见红、肿、痛,未溃的均可放胆使用,或内服、或外用,用之对症,都能收到立杆见影的效果。我们有理由相信,季德胜蛇药的潜力,远远不止这些,将来一定会有更大的发现。
-----------朱良春先生是着名的中医学家,他不仅自己善于学习,学术成就突出,而且还有一套培育人才的独特方法,几乎是“点石成金”的“神仙手眼”。

    朱良春先生1939年在南通私人开业,1945年创办南通国医专科学校,1952年与几位同道创办联合诊所,1954年成立私立中医医院,1956年他又把创建私立中医院无偿地献给国家,变成了国家的南通市中医院。

    朱老挖掘民间中医经验,培育人才,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步的。首先是三位民间土医生被朱老发现,吸收到医院参加工作,完成了由民间到“国家干部”身份的转化,后来“三分之二”的土医生,又成了中国医学科学院的特约研究员,这种“沧桑巨变”式的背后,凝结着朱良春先生的心血和汗水,也体现着他知人善任的超人智慧。

    说起朱良春先生发现和培育“三枝花”的过程,不亚于一部传奇小说,而最早被发现的一枝花,就是民间蛇医季德胜[1]。

    真情关爱感动耍蛇人

    季德胜当时的确切身份,一般被人们称为“蛇花子”,也就是以耍蛇、卖蛇药为生,艰难度日,朝不保夕。他成为耍蛇人,也是命运不济,生活逼迫所致。

    季德胜原籍是江苏省宿迁人,生于1898年。清光绪三十三(1907)年,也就是季德胜九岁那年,宿迁发大水遭灾,季德胜和他的父母,还有弟弟一起,背井离乡,流浪江南。流浪途中,母亲倒毙,幼弟夭亡,从此父子二人靠捉蛇治病度日。就像柳宗元《捕蛇者说》所记载的那样,苛政、灾难猛于虎,而毒蛇虽然令人生畏,却可以为捕蛇人带来生活的希望。

    季德胜从小随其父捉毒蛇,采草药,年深日久,学了一套配制草药,治疗蛇伤的本领。每到一地,为招揽顾客,常常进行耍蛇表演。1924年,也就是季德胜26岁那年,父亲季明扬在如东病逝。于是,季德胜开始只身浪迹江湖,后来在苏州结识了他的妻子,逃难来到南通,逐渐有了两个孩子,但是并没有家,四口人一直住在南通郊区的一个土地庙里。

    由于他常年穿山越岭,捉过蝮蛇、蕲蛇、扁头蛇、金环蛇等各种毒蛇,采集过各种各样的药草,祖传秘技经过长期实践,医术逐渐高明起来。据说有位农民被毒蛇咬伤,神智昏迷,家人已准备棺木入殓,季德胜以热酒调合蛇药,撬开牙齿强行灌下,片刻便起死回生。

    解放初期的南通城不大,城内主要交通干道是纵贯东西和横亘南北的两条大街,两街的交叉处称为十字街,这是南通最为繁华的闹市中心。十字街头有卖冰糖葫芦的,有卖糕饼臭茶干的,有卖豆腐脑儿的,有玩枪弄棍的,有打卦相命的,三教九流都有。其中有个玩蛇的,很吸引人。这是一个带点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他经常手上缠绕着蛇,颈项盘绕着蛇,让蛇在他的胳膊间窜上窜下,钻来钻去,围观的人多了,他就当场表演,让蛇在手臂上咬一口,眼看肿起来,然后他从身上掏出自制的黑色药饼,蘸上唾液涂抹创口,毒肿会逐渐消失。这时,有的看客会掏钱买他的蛇药。

    这个蛇花子就是季德胜。

    季德胜性格豪爽,对穷人治病可以分文不收,而对富人则毫不客气。据说有位财主被毒蛇咬伤,上门求治,他双指一竖,说:“两包洋纱!”解放前,物价飞涨,纸币瞬息贬值,纺织业发达的南通,常用“洋纱”为交换媒介,当时一包洋纱相当于一百五十斤米。财主吝啬,悄然离去。不久,伤情越来越严重,财主只得躺着藤椅,被人抬着再来求医。季德胜伸出三个指头:“非三包洋纱不治!”财主保命要紧,只得照付。解放初期,季德胜仍经常在十字街进行蛇表演。

    朱良春先生了解到季氏的豪爽,并且知道他只要有了钱,就会喝上一壶酒。

    1954年联合诊所扩建为“联合中医院”,作为院长的朱良春,经常考虑的是医院的发展。他想到老师章次公先生,由于感叹世间治疗疾病的方法太少,曾经写下过一本《道少集》的书,其中提到为了更好地为人们解除病痛,就应该广纳人才,搜集民间验方。这时他看到了经常在十字街进行耍蛇表演的季德胜,觉得他的一技之长,也是可以用来为人们解除痛苦的。

    因此,在1954年初夏的上午,麦子扬花抽穗的时节。朱良春邀请卫生局严毓清副局长等一行四人下乡,驱车二十多里,来到天生港附近的上新港,对季德胜进行专访。

    此前,他们只知道季德胜住在上新港,但不知道是上新港哪一家,便向沿路农民兄弟打听。农民兄弟看这四个穿着打扮像干部模样的人,感到好奇,就问:“你们---找季花子吗?”

    朱良春点点头:“我们都是市卫生系统的,来拜访季德胜的。”

    附近农民谁都知道,季德胜是个目不识丁、只会玩蛇的人。几个市卫生局大干部,找一个蛇花子做什么呢?许多人感到不理解。

    大多数群众还是愿意帮助人的,有个人就指点说:“季德胜就住在东边那个土地庙里。”

    所谓土地庙,是农村常见的农民祭祀土地神的小庙,面积不到十平方米,里面泥塑一尊土地神,神的面前是一个砖垒的供台,四壁空空。所以有些讨饭的乞丐,或者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常常卧宿在里面。那时,季德胜一家四口就睡在里面。

    朱良春先生一行四人来到土地庙前,季德胜还在睡觉,他的老婆和小孩已经起身了。当朱良春向季德胜的妻子说明造访来意,她急忙喊醒了季德胜,说上面的干部们来找他说话。

    季德胜揉着惺忪睡眼,连忙从睡铺里面取出仅有的一条长凳,招呼着请他们坐下,一条长凳只够二人坐,其余二人站着。

    朱良春自我介绍后,说:“我们知道你有医治蛇伤的本事,严局长和我特来拜访你的。”

    季德胜受宠若惊,似乎感到不可理解似的:“我这算什么本事?糊口饭吃的,敢劳你们大驾?”

    朱良春说:“我们南通市联合中医院在城里掌印巷,你以后如果进城,顺便请你到我们那里坐坐。”朱良春试探地说:“我们这次上门拜访,没有别的意思,一来看看你,二来和你商议一件事:我们联合中医院以后如果有蛇伤病人上门求诊,想请你来医治,行吗?”朱良春看到他充满疑惑的脸色,接着说:“你用你的蛇药,医药费归你所有,我们联合中医院不收你一分钱。”

    生性豪爽的季德胜欣然应允:“可以可以。谢谢谢谢。”

    事隔不久,朱良春先生中午下班之后,来到集市上,见到了饥肠辘辘的季德胜,请他到医院里坐坐。朱老个人掏钱为他买了两个菜,打二两散酒,投其所好,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生活。这样一来二去,逐渐取得了季德胜的信任。季德胜心里想:这位高大的院长把他当个“人物”看,没有小瞧他,够朋友。

    此后,联合中医院有了蛇伤患者便通知季德胜来城。当时通讯联系很不方便,中医院很难与土地庙取得电话联系。联合中医院就打电话给天生港卫生院,委托他们再派人到土地庙通知他。接到他们的通知之后,季德胜也不敢怠慢,就立即花一块钱,乘坐二轮“出租车”到城里,给蛇伤病人紧急治疗。治病之后,季德胜拿到治疗费用,再乘二轮车返回土地庙。当然,这一来一回两块钱的路费是由病者支付的,也是事先由医院说好了的。季德胜收的蛇药钱,全部归自己,联合中医院收到的只是患者的感谢与良好的疗效。

    有时季德胜进城没有病人求治,他也来掌印巷光顾联合中医院,来看他的“合作伙伴”,这里有他牵挂的好院长朱良春。朱良春知道他好酒,每次来院,都以酒菜相待,临走朱良春还送上一程。

    当时,医院里有人想不通,特别是些医书传家的正宗医师,不知道朱院长对季德胜为什么这样尊重,甚至私下非议。朱良春耐心地对他们进行解释:“章太炎先生说过,‘下问铃串,不贵儒医’,说的就是要重视实用,重视临床疗效。民间有丰富的宝藏,需要我们专业医生开掘,不跟他们交朋友,能够掘到宝贝吗?”一席话说得人们心服口服。

    朱良春先生经常收集民间经验,建国前就编辑过一些小册子,散发出去深得患者喜爱。他自己也靠着积少成多的搜集,用药经验也越来越丰富。

    朱良春一方面跟季德胜交朋友,一方面对他治过蛇伤的患者进行调查,事实证明季德胜的蛇药确有疗效。

    朱良春对季德胜的关心体贴,渐渐赢得了季德胜的信任。二人竟成莫逆之交。

    后来,朱良春先生眼看时机已经成熟,便问他蛇药的药物组成。

    季德胜爽直地说:“我的秘方是父亲传给我的,按规矩是秘不传人的,现在政府待我这样好,我把秘方献出来。”

    原来如此!季德胜一直把朱良春的关怀,看成是政府对于民众的恤问。他回报朱良春,也就是回报政府。于是,他说出了家传蛇药构成,什么黄开口、雨箭草……(处方保密)。并且邀朱良春,跟他一起采药。

    朱良春先生虽然对本草有研究,但是从来没听说过“黄开口、雨箭草”这些名称,但看到“黄开口、雨箭草”的药草实物又似曾相识,于是他把实物带到南京中山植物园,请专家鉴定,走出了科学研究的第一步。

    经植物专家点拨,朱良春完全清楚了。所谓“黄开口”就是半支莲,其他的花叶草木,也都是经常使用的中药。但是。光知道了这几种植物的成分构成还不行,中医处方讲求君臣佐使,不同用量之间的比例大有学问。季德胜蛇药构成比例是怎样的呢?季德胜是不识字的,他不懂什么比例不比例,只知道从几味药草中顺手抓,就这么一抓、两抓,大把小把的,凭得都是几十年的经验。

    “不规范”的原始经验难不住朱良春,他就开导季德胜说:“你抓给我们看看,怎么样?”季德胜当即表演起来。朱良春立即把他抓的中药用秤逐一称了重量,并记载下来。中药的采收有季节限制,不可能四季都去采药,干的、鲜的草药如何换算?需要一一弄清楚,而后通过多次调试比例,最后终于制成了疗效比较理想的蛇药,可以批量生产了。完成了民间中药制造,由手工作坊向“产业化”发展的历史转化,这就是今天造福民众、名闻中外的“季德胜蛇药”。

    如果不是卫生局的重视,没有朱良春的深入挖掘,这一民间土秘方极有可能随着“土地庙主人”的消失而被历史默默湮没。当然,当时重视中医,正确的中医政策正在被贯彻,因此也就有了这样的民间采风活动。......

我们不禁要问:现在,按照现行的《药品管理法》,还能这样做吗?朱良春先生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按管理西药的思路管理中药,的确存在着很多的问题,需要重新认识。既要考虑高标准和用药安全问题,也要考虑中药的特殊性。否则就难免窒息了中医人员的创新能力。”

    1956年4月1日,南通市政府把联合中医院接收、改建为公立南通市中医院,朱良春任院长。成立大会的会场设在西牛肉巷的万宜楼。会上邀请了市委、市政府的领导和全市各界知名人士,季德胜也在应邀之列。季德胜坐上贵宾席,极度兴奋。会议休息时,兴之所至,他突然从怀中掏出两条蛇耍起来,与会的几位女士给吓得魂飞魄散。市长孙卜菁连忙叫他把蛇收起来。当孙市长知道季德胜已是过去联合中医院的编外人员,就向朱良春建议:“将来中医院的编制,是不是可以考虑季德胜?”

    “政府”果然关心季德胜了,并没有因为他身上固有的不良习气嫌弃他,朱良春先生心中十分高兴。后来,经过卫生局长赵朋三同志的批准,朱良春把季德胜吸收为中医院的正式医生,工资定为105元,相当于县处级干部工资,而大学生毕业转正之后只有53元。为了系统研究蛇药的药理和疗愈机制,在市科委、卫生局领导以及南通医学院的协作支持下,成立了“季德胜蛇药研究组”,后来建立了研制季德胜蛇药的南通制药厂。

    为此,《工人日报》发出了专文报道《蛇花子穿上白大褂》,引起了全国轰动。1958年,季德胜出席了全国医学技术革命经验交流大会和全国科联第二次代表大会,受到周恩来总理的接见,还被中国医学科学院聘请为特约研究员,吸收为中华医学会会员,并荣获中央卫生部颁发的医药卫生技术革命先锋金质奖章,又被推选为省、市政协委员,市科协常委等职,季德胜终于成为弛名国内外的蛇药专家。

    说起季德胜参加北京的盛会,还有一个趣闻。朱良春院长提醒他,开会是要签名的,而他不识字怎么签名呢?学了半天,70多岁的陈照勉强过关,而61岁的季德胜怎么也学不会签自己的名字。然而,浪迹江湖多年,他季德胜还是不怕天不怕地的性格,拿起笔来,从上到下,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竖线,看上去颇似一条小蛇,他说:“这就是我!”带着这样的自信,他走到了北京。

    如果说,接收江湖艺人季德胜属于礼贤下士,英雄起于草莽,那么,接近治疗淋巴结核的民间中医陈照,就应该是春风送暖,逐渐感化了。

    温暖七旬老人溶坚冰

    朱良春院长在平常跟病人闲聊时,听说八里庙有个治瘰疬的能人叫陈照。老百姓把他说得神乎其神。

    瘰疬,土名叫“老鼠疮”,学名叫淋巴结核。即使是现在,患上这种病也很讨厌,必须长期服用抗结核药,反复缠绵难愈。在还没有链霉素、雷米封的时代,患上淋巴结核,那可不是一件轻易就可摆脱的疾病。朱良春听说民间有个能人治瘰疬十拿九稳,他对这个传说十分感兴趣。

    1954年秋天,这是他结识季德胜以后,对民间医人格外关注的时刻。这一天,他跟他的学生陈幼清,骑上脚踏车,捎上了一点茶食(面食糕点),亲自去拜访从来没有谋过面的陈照。

    他们俩边说边骑,来到八里庙村,看到一个农民正在田间劳作,就停下来问道:“大伯,这里有个叫陈照的医生吗?”

    听说找医生,那个人楞了一下。因为,农民们从来没有这么称呼过陈照,那个农民上下打量来人,经过一番思考,似有所悟,就反问道:“你们是不是看老鼠疮,找邋遢先生的?”

    什么?邋遢先生?朱良春第一次听到一个医生有这么个绰号。

    “不,我们是来拜访陈照的。”陈幼清诚恳地回答。

    朱良春先生进一步解释说:“是看老鼠疮的陈先生。”

    “对,不错,陈照就是邋遢先生。”那个农民仍然执着地认为:“我们都是这么叫的。”

    那个农民很热情,从田里上来,带他们走了一节田埂,然后指着前面一间房屋说:“邋遢先生就住在那间屋里。”^

    他们顺着手指的方向,走近低矮的草屋,叫道:“陈照先生在吗?”

    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的老人从屋里走了出来,他那混沌的眼神打量着前来的两个陌生人。他苍老的心里一阵疑惑,怎么看也不像是来看老鼠疮的病人,其中一个年轻人的手中还提着茶食礼包,陈照更是困惑不解。

    朱良春先生凑近他,恭敬地说:“你是陈照先生吗?我们是来看你的。”说着便伸出手来,热情地要和他握。

    老人没有握手的习惯,不知所措地伸着一只哆嗦的手,只见五指乌黑,果然十分邋遢。他激动地答应:“是的是的,小名陈照。不知有什么事情,竟然劳你们大驾。”

    陈幼清拎着茶食递上前,把朱良春向他作了介绍:“这是我们南通市联合中医院的院长朱良春,来看望陈先生的。”

    “一介草民,岂敢劳驾,惭愧惭愧。”陈照毕竟有了些年纪,孔乙己的语言他也会不少,能够很轻松地使用。

    陈照把他俩迎进屋。屋里没有窗户,黑洞洞的。辨不清里面放些什么,但是可以闻到一些中草药的味道。

    他们经过一阵攀谈,逐渐化解疑问,才知道了陈照的一些情况:

    陈照,1884年生,原名有余,南通县人。少年家境贫寒,推车为生。21岁时,遇到游医焦月波,逐渐改变了自己的人生道路。焦月波是一个善于治疗淋巴结核的民间医生,因为他自己有腿疾,行走不便,就经常坐陈照的独轮车走方出诊,风雨磨砺,年深日久,两个“搭档”之间,逐渐由互相依赖,产生出生死相托的大义。

    陈照属于“专用车夫”,焦先生看病的时候,他经常在一旁观看。一开始焦先生还有些防备,不肯让他看诊治过程,也不愿意让他听。后来的日子里,由于陈照细心,也由于焦先生膝下无人,他不再防备陈照了,甚至有意无意地要解释一些理论。再后来,患重病之后的焦先生,在临终前要完成一项托付:他掏出钱来让陈照为他卖棺埋葬;作为报酬,就把治疗淋巴结核的药方传授给了陈照。

    不识字的陈照,成了民间中医焦月波的传人。他小心翼翼地请族人,把药方上的中药认出来,之后他就日夜默记,熟记在心。靠着此前的“见习”经历,靠着自己的独特悟性,他扔掉独轮车,成了民间医生。尔后行医四方,为近乡远邻许许多多的患者治疗瘰疬,解除痛苦,治愈一个瘰疬病人一般只需个把月左右。20世纪30年代,陈照治疗瘰疬病在南通一带已经小有名气了。

    他治疗瘰疬病的方法是,先拔脓毒,后长肉。先用一块膏药,掺上能够拔出病核(病根)的药粉,贴到鼓胀的鼠疮上。贴上半天后,便觉得有点疼,一天后更疼;两、三天后,肿处便破皮流出脓和血,这个过程叫“拔核”。一周后擦净脓血,再贴新的膏药和生肌药,使之痊愈,这叫“收口”。

    朱良春先生对他说明来意:“如果陈先生进城,请到我们掌印巷联合中医院坐坐。有件事情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为了能让你的本事为更多的人服务,我们中医院接到老鼠疮患者,也打算请你过去为他们治疗,如何?”

    陈照稍稍沉默,没有表态,他对于“服务”一词不甚理解,也心有疑虑。

    作为院长的朱良春先生,接着耐心地开导说:“是这样的,凡是你看的病人,医疗药费都归你收入,我们中医院不拿半分钱,行吗?”

    这时,陈照开口了:“我的腿脚不大灵,天天上街不方便。”

    “我们不要你天天来,每星期来一次就行了。”

    朱良春讲的“每星期”,已经70岁的陈照老人不大听得懂,因为他家没有日历,他的脑子里没有星期几的概念,他也记不住哪一天是星期几。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朱良春先生想了个办法:“这样吧,你每月三、六、九来吧。”

    这一来,陈照听懂了,连忙说:“好的好的,这好记,每月的三、六、九上城。”

    朱良春师生二人离开陈照的家,在回城的沿途,从群众中,又作了一些了解:陈照虽然邋遢,不像个治病的先生,但是医德不错,甚至还有些口碑,上门求医者,无论生熟、贫富,总是倾其全力医治。对清贫的患者,只收成本。朱良春觉得,请这么一个土医生到中医院来是应该的,今天不虚此行。

    从此,南通市联合中医院里经常可以看到一个七旬老人,他手提一个小篮,篮口上盖有一块蓝印花布,揭开蓝印花布,可以看到里面放有膏药和几个小瓶子,小瓶子里放的就是治疗瘰疬病的药粉。医院里还免费为他提供消毒的酒精、药棉花和药布、胶布。

    医院里有人悄悄地议论:“现在我们朱院长怎么了,上次找花子,这次找邋遢,怎么尽找这些人打交道?”

    一些好心的朋友劝他:“朱院长,你是很有学识的一院之长,交朋友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啊!”

    朱良春说:“谢谢你们的关心。可是我要告诉你们,人才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传说里的济公也是邋遢不堪的,可是他神通广大啊。司马迁《史记》里说,人们都担心身体的疾病太多,而医生最害怕的是治疗疾病的方法太少。我历来的主张是,中医之生命在于学术,学术之根源本于临床,临床水平之检测在于疗效。疗效是一切医学的核心问题。陈照有一技之长,能治好瘰疬病,我们就要尊重他。”一番话说得那些人佩服地点头。

    1956年春,南通市中医院正式建立。陈照也结束了游医生涯,72岁的老人成为南通市中医院正式医生,工资也是105元。医院安排他定期主持门诊,慕名而来就诊的很多。陈照治瘰疬病的消息传到外省,远方来南通的患者日渐增多,陈照先生又改为每周有六天门诊,一个七旬老人,一个民间中医,在新社会,在朱良春先生的手里,发挥了前所未有的作用。

    在朱良春的帮助下,陈照的治疗技术也有所改进,在社会上的威望越来越高。朱院长安排有关外科医师配合,在使用拔核疗法秘方的同时,配合使用箍消和内服疗法,使疗效由原来的90%提高到98%以上。

    值得一说的是,民间中医陈照所用的药,都是避开别人、独自一人悄悄配制的。朱良春为了让更多的病人受惠,想让医院帮他扩大规模制药。但是陈照毕竟是在旧社会濡染了七十多年,得来完全出于“天赐”命运的眷顾,他对于自己赖以生存的“饭碗”是不肯轻易公开的。

    “陈先生,你年纪大了,体力有限,让医院为你制药吧!”“誓救含灵之苦”的美好追求,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使朱院长的话语发自肺腑。他自己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

    陈照不置可否地支支吾吾,寻找托词说:“我年纪大了,记不清哪几味药了。”在朱良春的一再启发下,他报出了四味药。医院里称来了四味药,研细后,让他使用,他不使用,含糊地说“好像还缺什么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报出了一味药。就这样断断续续,从1954年相识,到56年进医院,成为一个“吃官饭”的“国家干部”,成了人人尊敬的一个穿白衣的先生、医生,再到1958年,陈照终于被朱良春和医院的坦诚所感化,在大跃进精神的促进下,才毅然决然把秘方和拔核疗法公开献给了国家和人民。

    1958年秋,陈照赴北京参加全国医学技术革命经验交流大会和全国科联第二次代表大会,受到周恩来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会议期间,被聘为中国医学科学院特约研究员,吸收为中华医学会会员,并荣获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部颁发的医药卫生技术革命先锋金质奖章。

    70多岁之后,陈照遇上了朱良春,遇上了发展中医的好政策,枯木逢春,焕发了生命的活力,也为中医药增添了一抹光辉。

    陈照先生和季德胜一样,在心里对朱良春院长充满了感激和尊敬,朱良春院长却总是说这是党的中医政策的成就,个人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

    在朱良春先生亲自撰写的各种报告里,在总结他们经验的材料上,他从来都是署上“南通市中医院”的名称,把自己的名字隐藏在幕后。但是,人们都知道,没有他的真诚感召,就不会有这些民间中医经验的发现,也不会有日后的各个专病、专科事业逐步发展与成长。后来,陈照曾获南通市劳动模范、江苏省先进工作者和全国劳动模范称号。......


让民间潜龙成“云龙”

    朱良春先生发现民间中医的故事里,还有一个成云龙治疗肺脓疡的事迹,也是一个奇遇,甚至完全象一个偶然巧合。

    然而,偶然出于必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只有象朱良春先生那样时刻注意搜集单方密药,关注民间中医宝库的人,才能遇见成云龙,才会发现成云龙。不然,作为民间“潜龙”的成云龙,即使生活在一般人身边多年,也不会被看作是一个能够飞翔在天的“云龙”,不会想到他日后会成为一个大医院里的医生。甚至当身边的潜龙,“一夜成名”被请到南通市中医院之后,他周围的人还会大惊小怪呢。

    在大跃进的岁月中,朱良春有一次参加支农劳动,下乡割麦,他是带队者,在校西大队劳动,吃住都在农民家中。睡的是地铺,跟农民吃一锅饭(自缴一角五分钱)。在劳动中,他听农民说,附近有一个人专治肺脓疡,很神。

    所谓“肺脓疡”,是肺部化脓的一种病。因为那时抗生素还没现在这么多,生了这种病是较难治好的。

    朱良春关心地问:“那人是医生吗?会不会治其他病?”

    “他只会治肺脓疡。”

    “他叫什么名字?”

    “成八。姓成,名字叫成云龙,因排行第八,大家都叫他成八先生。”

    朱良春问清了成八先生的住址,趁劳动的空隙,他亲自访问了成八的家。成云龙确实有一种叫做“铁脚将军草”的中药,专治肺脓疡。提起这味药,还得从他父亲说起。

    多年之前,成八的父亲生了肺脓疡,咳嗽吐出的是又厚又臭的脓痰。请许多医生看过,吃了好多中药,都没有什么效果。有一天,有个江湖郎中经过他家门前,听说成老爹得了这种病,郎中送给他 7枚坚硬的块根样的药。让他用3斤老黄酒拌和,放在瓦罐中密封,然后隔水蒸半个时辰。以后每天食三条羹。服用这药后,病情果然好转,渐渐不咳,也没有什么痰了。后来,成老爹就千方百计与这个郎中交上了朋友,交情很深。再后来,这位民间中医郎中就把秘方告诉他,并且把“铁脚将军草”送给成八爹种植。

    这是一幅多么神秘的“仙方传授”图啊,然而,它却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朱良春先生很想知道,郎中给的“铁脚将军草”是什么样的呢?原来是一块植物的根,把这块根埋在土中,就会发出芽来,但是长势很慢。三年后,茎只有拇指那么粗,但是根却很粗大,因之得名“铁脚将军草”。

    成老爹按照郎中所说,将“铁脚将军草”制成治疗肺脓疡的中药,给肺脓疡患者吃了果然见效。这事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了。于是成老爹成了专治肺脓疡的医生。成老爹临死前,就把秘方传给了成八。于是成八便成为治疗肺脓疡的医生。

    朱良春对他说的不敢轻信,还需要自己在临床上证实,实事求是,应该“听其言而观其行”,而不是“听其言而信其行”。

    所以,他利用下乡劳动的机会,暗地走访了好几个成云龙治好的肺脓疡患者,事实果如其所说。因此,他再访成八先生。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朱良春先生敬重成八,成八深为朱良春的人品所感动。就主动赠给朱良春一块“铁脚将军草”的根,让他试种。然而,朱良春并没有停留在试种、试用的阶段,而是一步一步向着科学研究的方向迈进。

    在花盆里,“铁脚将军草”长出枝叶后,朱良春带着整株“铁脚将军草”到南京中山植物园鉴定。原来这种草属于蓼科植物,学名叫“金荞麦”。朱良春翻开了《本草纲目》,上面也有金荞麦的记载。

    再后来,朱良春也把成云龙吸收为南通中医院的正式医生,认为他的突出贡献足以称得起一个专科医生。朱良春先生在自己的医院里,把这个经验进一步在临床上验证,现在中日友好医院大内科主任史载祥教授,当时就在南通市中医院工作,他就直接参与这项课题,其中一个患者的空洞达到23个,患者服药之后,第2天就开始排脓,渐渐地空洞闭合,临床治愈。

    当年这样的病例真多,经过他们506例临床观察总结,取得了非常好的疗效。可以说活人无数,岂止“胜造七级浮屠”?然而,他们没有停留在临床有效的层面上,而是进一步要知道“所以然”,要造福天下所有病患。

    因此,他们上报到了国家卫生部,材料到了中国医学科学院药物所。上面派专家下来进行研究,要出大成果。

    今天,朱良春先生感慨地说:“说来也是奇怪,金荞麦在临床上,那么好的疗效,然而,把它提取之后,制成实验室的培养皿,它不但不杀菌、抑菌,反而使得细菌生长地更加旺盛!”

    笔者听到这里,不胜唏嘘感慨,逐渐理解了中医老先生们的呼声,理解了他们为何反对把中药当作西药来看待了。

    朱老接着说:“后来,他们带回去进一步研究,用同位素示踪的方法,发现只要有化脓感染,这个药物就向那里集中,浓度越来越高,最后治愈疾病。不知是否与中医所说的归经有关?”

    换了一种思维方式,“科学”终于给了中药一个证明,证明了中医临床有效,确有道理存在。然而,朱老想到的依然是与中医的“归经”理论有关。

    再后来,金荞麦深入研发,终于制成了“金荞麦片”,现在临床上还在应用,仍然是南通药厂的拳头产品。

    朱良春先生发现三枝花、培育三枝花的过程,值得我们深思。

    古人常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在朱良春先生手里再一次得到了重复与验证。我们不禁要问:

    假如没有过人的眼力,没有博大的胸怀,没有真诚感人的态度,能够发现三枝花吗?

    发现之后,能够得到信任吗?

    得到信任之后,能够充分利用吗?

    能够进一步深入研究,一步一步迈向科学,成为科技成果吗?

    能够甘心埋没自己,为一字不识的土专家当阶梯吗?

    中医现在还有这样的优越政策吗?

    三枝花是美丽的,在我们歌颂三枝花,赞扬他的培育人的时候,我们更应该谨记朱良春先生的呼吁,要为中医药的健康发展提供宽松的政策环境,不要让他的“神仙手眼,英雄肝胆”成为绝唱,而应当一鹤引来万鹤鸣,一花报得三春辉。

    每当人们赞扬朱良春先生的时候,他总是谦虚地提到,他之所以有这样的成就,与他有一个好老师章次公是分不开的。

    使何绍奇考上研究生

    在朱良春先生学习医学的道路上,他遇到过上天的眷顾。

    他与鲁迅先生同时患肺结核,患病的结果却不一样。他因为遇到了一位好中医,治好了他的病;他学习中医,起步就走入了太医世家;日后又遇到了章太炎校长;拜当代名医章次公先生为师。这些经历使朱良春先生认识到,传承中医学术必须培养优秀人才。

    这优秀人才也许就在民间,而不一定是科班出身。何绍奇就是这样一位被朱良春先生发现,并精心培养的年轻人。

    何绍奇成为朱良春先生的弟子,那可是有着很长的时间与空间的缘分。因为在文革之前,远在四川省潼梓县,与着名中医专家蒲辅周是同乡的何绍奇,他本来跟当地的一位中医学习,后来见到朱良春先生的文章、着作,就写信求教问题。

    朱老尽管事物缠身,非常繁忙,但是,对于热心中医的青年后学,往往是有问必答,热情鼓励。因此,他们之间书信交流,一来一往,一问一答,积少成多,集腋成裘,随着信件的增多,两人之间的情谊逐渐加深,成了远隔千里的师徒,即使在文革困难的时候,两人的书信往来也没有中断。何绍奇以他特有的豁达,为远在东南天边的朱老排解忧愁,他认为磨难终将过去,党是英明的,必然会拨云见日,大白于天下。

    师生之间的交流,伴随着历史的脚步,走到了1978年。中医研究院开始招收研究生,何绍奇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多么激动啊,心向往之!然而,他没有高等学历,他能成为中医研究院的研究生吗?

    他把目光停留在“同等学力”四个字上,看了许久,想了许久。

    时不我待,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就永远也走不出四川潼梓了,他凭什么能够像蒲辅周那样在北京一展宏图呢?忽然,他脑子里闪过朱良春先生,他能帮忙吗?因此,他快笔急书,也顾不得谦虚客套了,他希望朱良春先生能够推荐自己,说他何绍奇已经具备了大学水平。因为,只有朱老了解自己,也只有朱良春先生的证明与保证,才能使中医研究院相信。

    朱良春先生刚恢复了院长职务,一封航空快信落到了他的手里,一看就知道是何绍奇来的,什么事情这么急?他可是从来都是厚厚的平信,一封航空信也不曾来过啊!看过来信,他知道事情的确很急了,报名日期在即,再发航空信过去已经来不及了。

    他立即写信给负责招生的中医研究院的方药中研究员,他也是农工民主党员,两个人在一起开会多次,互相了解。他介绍说:“以我多年的阅历,我可以担保,何绍奇同志已经达到了中医本科水平,是一个很有培养前途的人才,应该给他一次参加考试的机会”。

    方药中先生出于对朱良春先生的信任,经与他人协商,决定直接把准许参加考试的通知发给何绍奇。

    何绍奇果然不负众望,在人才济济的考生里,立拔头筹,分数第一。......


在“发榜”之后,主要监考官任应秋先生对各位被录取的考生发表谈话。走过十年浩劫,历经磨难,中医学在新时期就要又一次腾飞了,他老先生面对这么多后生、弟子,岂能不感慨系之?因此,当场赋诗一首,一抒胸怀,寄托厚望。

    不曾想到的是,“感慨系之”的不仅是老师,学生之中更不乏其人。所以,等他的讲话结束之后,有一个考生举起手来,要求发言。兴致正高的任老,颔首恩准。青年站起来,以浓重的川音,朗诵了一首诗,与他的即兴诗形成了一唱一和。

    任应秋先生望着这位同乡,听着青年人的诗句,心情格外高兴,脱口说了一句:“孺子可教也”。古意昂然的师生唱和,引得众人一片掌声,也成了《光明日报》报道中,颇为精彩的段子。这个举手、赋诗的青年,正是我们要说的何绍奇。

    何绍奇以突出的成绩毕业,以才华横溢的优点留校任教。笔者1985年就在设在西苑医院的研究生部,听过何绍奇先生讲各家学说,是他不曾注意的一个学生。何绍奇老师“不注意”学生的情况,那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因为学生很多,也很快就毕业走人了。但是,“不注意”身边的领导,那可是要成问题的。

    学问大的人,大凡都有不谦虚的毛病,别人的错误只要知道了,就有可能指出来,不管你是善意的,不小心说出来的,还是背后不点名指出来的,只要经过“好事者”润色、传导,就变成了“攻击”“贬低”,就成了日后给你穿小鞋、下拌子的原因。

    司马迁说:“女无美恶,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岂谓扁等也?”何绍奇的老师朱良春先生,其在五七年反右、文革时期的遭遇,难道不是有人嫉妒?太老师章次公先生在反右扩大化之前,就被“扩大”到了中央党校禁闭三个月,难道其中完全没有嫉妒的成分?也许,“矮子看戏何曾见,一样随人道短长”的“矮子”,才是最受人们欢迎的万金油。

    学生们纷纷成了教授,一次一次过不了关的何绍奇,不好意思再以副教授的职称站在讲台上了,他随便捡了一个机会,到荷兰去了。

    “道不行,吾欲乘桴浮于海”。孔夫子当年在接近绝望的时候所选择的道路,虽然没有实行,但是,这一出路还是给后来的读书人,预设了一条“天无绝人之路”的出路。

    何绍奇在荷兰五年,事业顺利,洋人欣赏,华裔热捧,病人不绝于门,绿卡早就不成问题了。成问题的是那里的伙食,整天让吃肉、喝酒,终于引出来一个痛风病,肉不敢吃了,奶也不愿喝了,他想自己的祖国。国还是要爱的,尽管当年赌气出走,然而,离开越久,故乡、祖国的引力就越大,就越希望回来,他终于回来了,然而,他已经被单位除名了。

    除名了不要紧,他可以打零工,可以继续写他的《绍奇谈医》。他写了一篇,又一篇;写了国内,写国外;写了中医,写文化。总之,一切都是关注我中华。

    香港浸会大学中医学院成立了,缺乏的就是何绍奇那样的有水平的教授。因此,请他前去讲学。香港已经回归祖国,在香港传播中医,正与何绍奇的理想合拍。因此,他欣然前往。

    他太忙了,教学,出诊,写作,参加学术交流,哪一个不需要时间?他无暇关注自己的身体,他以为自己有的是生命的活力,可以随意挥撒。然而,死神也嫉妒他的才干,悄悄地在他身后,吹灭了他燃烧正旺的生命的蜡烛。2005年7月7日,何绍奇刚完成了一个甲子的生命,就这样过早的结束了。

    “看来,马克思那里也缺乏人才!”九十岁的朱老面对上天的不公,还是难忘得意门生的“人才难得”。

    当然,朱老的得意门生还有很多,因为他善于“点石成金”,他有化平常为神奇的“特殊法宝”:“尊师爱徒”。

    助朱步先从泰州走向英国

    朱老对于朱步先的“点化”,也是医林佳话。

    上世纪60年代,朱步先曾经跟随家乡江苏泰州的名医朱则如先生学习中医,得以进入中医之门。此后,他了解到省内名医朱良春先生,医术精湛,医德高尚,就一心希望前去跟随他去学习。但是,家里条件很艰苦,他考虑再三,就挑着一担粮食,来到朱良春先生家里,希望这就是学习的费用。

    朱良春先生把他领回家,对于夫人姚巧凤说:“往后,朱步先同学就吃住在咱们家了。”朱良春先生的家里,有五个女儿,两个儿子,还有两个老人一起生活,还经常来人看病,本来就很热闹了,再加上一个借住的学生,其忙乱程度可想而知。

    朱良春先生想的是,朱步先很不容易,他那么老远地来学习,生活也很困难,与自己当年在上海学习的情况虽然不同,但是也大同小异,应该向老师章次公先生对待自己那样,对于后学青年百般呵护。

    朱步先很勤奋、刻苦,也很聪明,是一个有心人,他一边跟着朱良春先生临诊看病,一边记录诊治经过,晚上回去就写心得体会,白天就拿给朱老看,往往言之成理,也很有新意。朱老就鼓励他投稿,杂志社很快就采用了。后来,稿件越积越多,在此多篇论文的基础之上,再加上何绍奇和朱老其他学生、子女的加盟,就形成了《朱良春用药经验》一书。书籍出版之后,很快销售一空,后来还进行了增订、再版,前后已经印行30余次。

    1980年,朱良春先生主编的《章次公医案》由江苏科学技术出版社出版,朱步先、何绍奇两人也参与了部分文字整理工作,该书首印22000册,一售而磬。当然,何绍奇、朱步先跟随朱老,在学术上展现才华最为突出的,要数1982年的《实用中医内科学》的统稿工作。

    1982年3月,朱良春先生受卫生部中医司的邀请,做《实用中医内科学》的主审。上面很重视这项工作,因为它要代表时代水平,而不是一般的个人撰着的学术着作。编辑部主任希望朱老推荐统稿人员,要把各地专家、教授所写的稿子,按照统一体例,统一修改,其中需要核对引用的大量原着,主要观点也应当平正公允。因此,工作量很大,朱老说有两个人可以推荐,前来帮忙审稿,一个是何绍奇,一个是朱步先。

    主任说:“他们是什么学历?什么职称?在哪里工作?”

    主任听说何绍奇是中医研究院,研究生毕业,说可以;当听说朱步先只是一个学徒出身的人时,连忙摇头:“不行,不行!这些稿子都是专家、教授所写的,怎么能让一个学徒的去修改呢?”

    朱老说:“你如果是要水平,那么,朱步先完全可以胜任;如果是要文凭,要名气,那他就不合格。我认为,他的基础不错,而且文笔相当好。你可以让他来,试一试,看看如何。”

    主任见朱老如此坚持,不好驳他的面子,勉强说:“好吧,既然这样,就通知他来试试吧”。

    朱步先身材不高,人很老成,是一个很有内秀,不事修饰的人。刚见到主任,主任就交给他一罗书稿,有五万多字,让他一个星期之内修改完毕。朱老一看,连忙说:“这又不是看小说,一个星期怎么能行?”

    主任毫不客气地说:“就是一个星期,不能拖延,不然就会影响整个进度”。

    朱老知道,这是在考验他的水平。因为此前,已经有人提早“打道回府”了。

    朱老望着朱步先,为难地说:“你看怎么样啊?”

    朱步先接过稿件,缓缓地说:“让我试试吧。”

    从星期一开始,到星期五晚上,朱步先很少出屋,一直在看稿件,改稿件。星期六一大早,他抱着一罗稿件找到了朱老。朱老望着他两个布满血丝的眼睛,连忙说:“你坐下,我看看”。

    朱老随手翻阅着稿件,抽样看着一页一页的修改意见,字迹工整,引经据典,说理充分。他感到很满意,马上给主任打电话:“朱步先已经修改完了,你过来看吧!”

    主任接过厚厚的稿纸就走了,星期一早上,满眼红丝的主任,脸上带着笑容,出现在朱老面前,连声说:“修改得好,修改得好!您老果然能够知人善任,得其所矣!恭喜您有这样出色的门人!”

    朱步先留了下来,一留就是三个月,与何绍奇同住一屋,与朱老一起到春华先生家里去做客,在他们师徒交往的历史上,写下了一段令人难忘的篇章,也为当今的医学史留下了一段佳话。

    [1] 朱华山:朱良春与“三枝奇葩”。见《中国中医药报》2004年2月5日

    [2] 姜兴俊:朱良春著《医学微言?跋》人民卫生出版社、1996年11月第一版、317页。

    [3] 记者 马 骏 徐春柳《名老中医谈优秀临床人才培养》见2005年9月1日 《中国中医药报》

    [4] 见2006年8月23日《中国中医药报》,又见《朱良春医集》中南大学出版社 2006年9月第一版 462页。
-----------真是,有伯乐才有千里马,还是有千里马才有伯乐啊!
-----------季德胜蛇药片,文革的时候叫南通蛇药片,八十年代名字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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