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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黄密室:肖珙:忆龙友先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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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友先伯与山东

    先伯肖龙友前清拔贡,后在山东任过淄川知县和济阳知县(济阳一说枣阳,查山东并无枣阳县,系济阳县之误)。现在还有人记得他的政声,主要指的是先伯当年在办教案中,与外国神甫做斗争,颇得民心。传闻先伯在山东时曾在大明湖畔留有碑文。济阳自金朝设县治,明清皆属济南府,故留碑济南府是可能的。已故山东文史馆馆员左次修先生(我的大姐丈)戊子年(1948)诗《赠肖龙丈》中说:「公登大耋我成髯,回首珍泉三十一年。司马高文宜寿世,元龙硕望鄙求田;今同良相生人万,昔为司财用士千。春雨杏林花正好,蜀山西望在云烟。」诗文中「回首珍泉」是指济南珍珠泉。从一九四八年回推三十一年,当在一九一七年(民国六年)左右;「今同良相生人万」自然是不愿为良相,愿为良医的意思,「昔为司财用士千」是指先伯曾在财政部、农商部工作。从这首诗可以推见先伯一九一七年时尚在济南。

    先伯诗词书画率皆能之,而其书法篆、隶、行、楷各体悉备。在今曲阜孔府中尚有先伯的联屏多幅。篆书对联上款为「燕庭上公」,下款时间为「己未年在京师」。是以已未(1919)年,先伯已在北京。楷书对联文为「道德为师,仁义为友,礼乐是悦,诗书是敦。」为癸酉年(1933年)所写。上款为「达生上公」。其行书体写的四联屏,末注明年份。我一九五零年在济南结婚时,先伯还亲书对联为贺,文为「红鸾对舞珊瑚镜,海燕双栖玳瑁梁」,下署「八一老人」,以时先伯虚岁为八十一。先伯与左次修姐丈常有诗文过从,在次修姐丈赠我的《甲骨文集联》中,有先伯用楷书写的诗稿,笔力苍劲,全文为:「难得吾家有寿根,请从高祖溯渊源(高祖父七十二,高祖母八十三)。吾侪龄是双亲与(先父母刚六十而弃养,留寿与我弟兄,此虽数定,亦是亲恩,最可念也),此后人将百岁尊。最喜弟兄能继美,都过指使并长存《礼记》六十曰耆指使)。况闻姐妹同年老(大姐年已七十九、二姐年六十有二),南极星光照一门。第三句用《礼记》文王与武王之龄意。方骏初稿。」查《礼记·曲礼上》:「五十曰艾,服官政,六十曰耆指使。』我父比二姑小两岁,时年已六十岁,写此诗时,当在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以后。

    先伯与济南儒医王静斋亦有来往。王静斋先生着《养生医药浅说》,先伯曾参与校订。

    关于如何学中医

    先伯重视中医理论,主张医术医道并重,由术入道。在其《医范十条》中曾论及医道与医术:「中国之医,有道有术。黄帝歧伯之问答,道与术并论者也……《内经》多论道之言,为气化之学所从由,故汉以前之医大都皆能由术入道,即庄子所谓技而近乎道者也。」先伯还告诉我们,中医贵在「活」,如果离开气化阴阳,就谈不上什么「活」。最忌「呆」,他说「呆板』是学不好中医的。先伯对「医者,意也」的解释,其一是「大学所谓诚其意者,勿自欺也,即学医之要诀」,其二是「非徒恃机械之法所能行者」,就是活用中医理论,而要灵活运用,就必须深刻全面加以领会。他主张「以学稽古,以才御今」,体现了他对古今的辩证看法,含有古为今用之意。他又说:「泥于古不可言医,囿于今亦不可言医。必先斟酌损益,以求合乎今人之所宜,而后可以愈病。虽非困于学,竭于术者,不能至斯境也。」只有诚其意,困于学,才能精其术,这与《千金方》「大医精诚」的要旨相合,而首先突出「诚」字,是很精辟的。先伯经常推荐徐灵胎《慎疾刍言》中的话:「况医之为道,全在自考。如服我之药而病情不减,或反增重,则必深自痛惩,广求必效之法而后已,则学问自能日进。」

他对党的团结中西医政策很佩服,认为中医西医二者皆是科学的。他说:「盖彼有彼之科学,我有我之科学,非必如彼而后可言科学也。况古之医本从科学来者乎!」他既反对中西医互相攻讦,亦反对中医妄自菲薄。我三十年代开始学西医时,先伯是同意的;家兄、侄女学中医,他当然更同意,我五十年代去上海学中医,他很赞赏。而且家中用药治病,从不拘泥。如他曾治好我的慢性菌痢,至今未复发,我患白喉,经先伯治后未见好转,改用血清(抗白喉)治愈,他并无不快的表情。对新法接生、预防接种等,更表赞同,说过顺治因天花而死,康熙有庭谕告诫皇室是后必须种痘。新法接生在家中被接受,也是从实效出发,因先伯曾有个儿媳死于难产。先伯晚年更有中西医结合的思想。一九五三年,中华医学会中西医学术交流委员会成立,选举彭泽民为主任委员,傅连暲、肖龙友、孔伯华、施今墨、赵树屏为副主任委员。在「西医怎样读中医书」的座谈会上,龙友先伯与袁鹤侪、于道济、龚志贤诸先生共同主讲。他在讲稿中说:「凡治病当先以药物为主。中医所用多系生药,重在性味,与西医不同,要学中医非先读《神农本草经》不可。经之外又非读李时珍之《本草纲目》不可,以此书主义合乎科学,而收辑之药物又多……至于治病之法,中医西医治法虽不同,其愈病则一,其调合气血、补虚泻实则无异也。」「初学应读之书尚多,如喻嘉言《医门法律》、徐灵胎《慎疾刍言》,陈修园《医学三字经》、《伤寒论浅注》及《金匮要略浅注》之类。学者能聆会诸书之后,再读《内》《难》,以求深造。」以后袁鹤侪,于道济,龚志贤诸先生相继发言,工作小组会在一九五四年十二月四日根据上述意见,提出总结性意见:①《伤寒论》、《金匮要略》、《本草纲目》, 《内经》四书为学习中医必修之经典,②四部书应从《伤寒论》学起,或《伤寒》、《本草》同时并进,在学习有困难时,可参看《伤寒释义》、《本草问答》等比较浅显的书,③西医读中医书时,应先认真地读,学习其精神实质,不要轻易加以批判。这为以后中医学院和西学中班制订教学计划,提供了重要参考。

    论医论药举遗

    先伯很重视「标本」,诊病医案上常有「法当标本兼治」、「仍当从本治」的意见。一次我与家兄讨论「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以及「治病必求其本」二者的关系。家兄说;「伯父曾说过,治病必求其本是根本的,根本就是气化阴阳。在诊断上知其何者为本,则何者为标,自然不言而喻;而急则治其标,缓则治其本是言治法。」后读《素问·至真要大论》:「病反其本,得标之病,治反其本,得标之方」。此与上论不谋而合。足见先伯在经典理论上,不援引其词句,但深谐其理。

    先伯一般组方的主张是辨病立方,辨证施药。他说辨清病以后,立法选方是针对其病,而方中药物的加减则是针对具体的症候。正如徐灵胎所说,辨病立方而无加减是有方而无药;堆砌药物,合而成方,全无方法主次,是有药无方。喻嘉言《医门法律》:「约方,犹约囊也,囊满弗约,则输泄。方成弗约,则神与弗居」。「业医者当约治病之方,而约之以求精也。《易》曰:精义入神,以致用也。不得其精,焉能入神?有方无约,即无神也,故曰神与弗居。」先伯处方十来味药,很少超过二十味。三伯父患胸膜炎胸腔积液,我那时在燕京大学医学院预科学习,请问先伯当用何方,他即指出病属悬饮,当用十枣汤,如有肋痛症候,可加川芎、川楝之类。我问十枣的用意,他说,大枣大小很不相同。如山东乐陵枣小而甜,仲景河南人,河南大枣则大,十个约30一60克了。经方一般用的大枣不过3枚。此方大枣份量较重,意在固脾,妨逐水太过。

    先伯治病各种剂型都用,不限于煎剂。如外伤瘀血,常用《良方集腋》的七厘散,用黄酒服用加外敷患处。他主张组方首在立法,法者不定之方,方者一定之法。同一法可从不同方剂中任选应用,或自组成方,但方既组成之后,必有一定之法方可。先伯推祟《伤寒》, 《金匮》,但主张要学其法。他说:「以镜鉴人,不如以人鉴人。盖镜中影,祗自知无可比,而不如书中影,则使万世之人皆知也。伤寒诸书,仲景之影也。以之作鉴,则离神而取影,鉴中之影,皆非真影矣。学医者其鉴诸。」喻昌在其《尚论篇》中说:「举三百九十七法,隶于大纲之下,然后仲景之书,始为全书。无论法之中更有法,即方之中,亦更有法。」喻氏以法概伤寒,先伯则推之以及他病,可谓善学者。他不主张拘泥古方,认为墨守成方,总有一定的局限性。他推崇张元素「运气不齐,古今异轨,古方新病,不相能也」之论。他在用药处方上注意脾胃,但又与东垣的专主温补不同;看其处方,用药的轻灵,又吸收了温病学派的长处。伯父对于运气学说,也认为不可拘泥。陈修园《医学实在易》引张飞畴「运气不足凭」说;「谚云:不读五运六气,检遍方书何济。所以,稍涉医理者,动以司运为务。曷知『天元纪』等篇,本非《素问》原文。王氏取『阴阳大论』补入经中,后世以为古圣格言,孰敢非之,其实无关于医道也。况论中明言,时有常位,而气无必然。犹谆谆详论者,不过穷究其理而已。纵使胜复有常,而政分南北。四方有高下之殊,四序有四时之化。百步之内,晴雨不同。千里之外,寒暄各异。岂可以一定之法而测非常之变耶?若熟之以资顾问则可,苟奉为治病之法,则执一不通矣。」先伯生前,从不侈谈运气,提到张飞畴的话「很通达」。

    先伯虽不谈运气,却颇重视季节用药。如暑天家中常备六一散,若有伤寒迹象,或头晕,或不汗出,用之颇效。若见心烦欲呕,常加藿香叶,开水冲泡,待凉饮,沁浸心脾,若有心烦、心悸,加用殊砂,小便黄加鲜荷叶。先伯说山东的滑石好,色青白,称桂府滑石,那时北京小学生练刻图章亦用之。查张元素《医学启源》益元散项下:「桂府滑石二两(6O克)烧红,甘草一两(30克)。右为极细末,每服三钱(9克)。蜜少许,温水调下,无蜜亦得。或饮冷者,新水亦得。或发汗,煎葱白豆豉汤调,无时服。」此滑石与甘草的比例为二比一,而非六一之比。六一散又名益元散、天水散、太白散。刘河间《伤寒直格》言:「通治表里上下诸病,解中暑、伤寒,疫疠、饥饱劳损。」查《本草纲目》:「滑石,广之桂林各邑及瑶峒中皆出之,即古之始安也。白黑二种,功皆相似。山东蓬莱县桂府村所出者亦佳,故医方有桂府滑石,与桂林者同称也。」北京用者,色青白,系白滑石,或即纲目所说蓬莱所产者。

    先伯对风寒感冒喜用苏叶、葱白、豆豉(葱,山东者佳,豆豉,四川者佳)之类,检阅徐灵胎《医学源流论》卷下:「不能知医之高下,药之当否,不敢以身尝试,则莫若择平易轻浅,有益无损之方,以备酌用,小误亦无害,对病有奇功,此则不止于中医(指中等的医生)矣。如偶感风寒,则用葱白苏叶汤取微汗,偶伤饮食,则用山楂麦芽等汤消食,偶感暑气,则用六一散广藿香汤清暑,偶伤风热,则用灯心竹叶汤清火;偶患腹泻,则用陈茶佛手汤和肠胃。」先伯或受其影响。忆北京家中经常备有炒黄黑的糊米,小儿伤食饮用。成人腹胀,常用砂仁一粒,以针穿其孔中,在火上烧焦,取下,纸包捻碎,去纸嚼服,甚效。又疰夏不思食,用荷叶粥(鲜荷叶去梗,洗净,待米烧半熟,即置荷叶于其上,再煮,熟后粥色青绿清香)宽中解暑,妙用非常。考《本草纲目》,「粥」专列一项,计有四十四种。盖粥能畅胃气,生津液,推陈致新,利膈益胃(如薏苡仁粥除湿热,利肠胃,莲子粉粥健脾胃,止泻痢,薯蓣粥,补肾精,固肾气等),但有荷叶烧饭而无荷叶粥。李东垣师承洁古在仲景枳术汤基础上创制枳术丸,用荷叶裹烧饭为丸。
他说:「盖荷之为物,色青中空,像乎震卦风木,在人为足少阳胆同手少阳三焦,为生化万物之根蒂,因此物以成其化,胃气何由不升乎。」《温病条辨》清络饮中有荷叶。先伯对小儿脾虚疳积,食少、消瘦、易汗出,亦常用苡仁、山药、大枣煮大米粥治之。我小时即用过,效果很好。对老年人则常用莲子、芡实煮粥,以固其肾气。他说药补不如食补,寓药于食,可谓善补。另外,家中亦备有夏天用的露,如银花露、生地露、玄参露等。小儿慢性腹泻,用暖脐膏贴脐部。总之,因病情不同而采用相应的剂型。

    先伯常说,凡中病而效者即为秘方。先伯在为钱今阳先生《中国儿科学》作序时谈蒿虫散最为详细。序中有曰:「龙友昔年治病,对于儿科亦颇重视,医乳孩之病,仅以一方普治之,无不奏效,从未出错,其方即所谓蒿虫散是也。方载《本草纲目》虫部之青蒿蛀虫下。其词曰:『一捧朱砂一捧雪,其功全在青蒿节 (虫生在蒿之节);纵教死去也还魂,妙用不离亲娘血(即乳汁也)。』旧法系用青蒿虫7条,朱砂,轻粉各0.3克同研成末,用末擦在乳头上,与儿服。如婴儿初吃乳时,即与之服,将来出痘麻也稀少,或可以不出,而胎毒自解,真是儿科圣药。即不吃乳之儿有病,亦可用少许冲白糖水服,胜服一切儿科药也。此龙友数十年之秘方,特为抄出,拟请附于大着《中国儿科学》之后。」关于蒿虫散,查《本草纲目》原引自《保婴集》,此方用治惊风,十不失一。其诗云:「一半朱砂一半雪,其功只在青蒿节;任教死去也还魂,服时须用生人血。」《纲目》青蒿蠹虫项下;「[集解]时珍曰;此青蒿节间虫也,状如小蚕,久亦成蛾。[气味]缺;[主治]急慢惊风。用虫捣和朱砂汞粉各五分(1.5克),丸粟粒大,一岁1丸。乳汁服。时珍。」大伯父运用蒿虫散不在于治惊风,而用于防痘麻。北京家中数十口人,从未患天花,出水痘麻疹亦轻,与用蒿虫散不无关系。当然,我们小时也是种牛痘的,但其时尚无麻疹疫苗。《纲目》引《保婴集》诗,与先伯所引,文词有出入,或因版本不同,或先伯诊务忙未暇查对原书。但比较起来,「妙用不离亲娘血」,较诸「生人血」似更明确,且青蒿虫7条,份量清楚。朱砂,轻粉各O.3克,治不在惊风,少用些甚是恰当,是在学古中又有变通和发展了。

    先伯注重预防,说过早在《易经》中已有预防思想(查《周易·下经》;「君子以思患而预防之。」)。他常说;「若要小儿安,须得三分饥与寒。」又说小儿之疾,常是痰热作祟,小儿停食常见,防止过饱很是重要。一般人皆知防小儿受凉,因之穿着过厚。而小儿喜动,汗出之后脱衣更易受凉。且穿着愈厚,反而愈不胜风寒,全无抗力,动辄伤风感冒。徐氏《慎疾刍言》有「小儿之疾,热与痰二端而已」句,与先伯所谈颇近。

    先伯用药很慎重,屡屡劝诚我们要深知药性,不得冒昧。对于哎咀(古以咀嚼代切药之法),先伯从另一角度说;「临症则自为哎咀配合,故万无一失。」对一般感冒咳嗽属风火者,他从不应用酸收的五味子之类,他说古方小青龙治寒嗽,五味与并用,一散一收,互相配合,岂可用于风火之嗽。他常以《得效方》中「用药如用刑,一有所误,人命系焉」的话教导我们谨慎用药的重要。

  先伯用人参非常慎重。他处方第一味常用沙参,处方用名为南沙参北沙参、空沙参,有时南北沙参同用。徐灵胎在《神农本草经百种录》中说:「沙参味微寒,主血积(肺气上逆之血),惊气(心火犯肺),除寒热(肺气失调之寒热),补中(肺主气,肺气和则气充而三焦实也),益肺气(色白体轻,故入肺也),久服利人(肺气清和之效)。」又说:「肺主气,故肺气之药气胜者为多。但气胜之品,必偏于燥。而能滋肺者,又腻滞而不清虚。惟沙参为肺气分中理血之药,色白体轻,疏通而不燥,润泽而不滞。血阻于肺者,非此不能清也。」徐氏对沙参评价之高有如此。先伯推崇徐氏,或受其影响。伯父对山东名医黄元御亦颇推崇。黄氏《玉楸药解》中论沙参;「补肺中清气,退头上郁火,而无寒中败土之弊,但情性轻缓,宜多用乃效。山东辽东者佳,坚脆洁白,迥异他产。」考南沙参肥大而松,特别是浙江一带所产,先伯用空沙参系指南沙参。山东沙参,全省各地皆产,胶东的好,与其土质是有关系的。先伯在沙参用量上,一般用12克,有时用至24克。他认为南沙参祛痰作用较强,北沙参养阴作用较着。

    我母亲患胸痹心痛症,常摇头,有风木肝象,先伯嘱用人参汤泡玫瑰花代茶频服。玫瑰选用含苞未放者,七至十朵即可。玫瑰行血活血,疏肝止痛,与人参一气一血,搭配得当,用后效果很好。考玫瑰花一药, 《本草纲目》末载。 《本草纲目拾遗·花部》,「玫瑰花有紫白两种,紫者入血分,白者入气分,茎有刺,叶如月季而多锯齿,高者三四尺,其花色紫,入药用花瓣,勿见火。」又引《百草镜》云;「玫瑰花立夏前采含苞未放者,阴干用,忌见火。」关于性味,《本草纲目拾遗》载:「气香性温,味甘微苦,入脾肝经,和血行血,理气治风痹。」又引《药性考》云:「玫瑰性温,行血破积,损伤瘀痛,浸酒饮宜。』又关于其活血化瘀引《少林拳经》:「玫瑰花能治跌打损伤。」又引《救生苦海》治吐血用「玫瑰膏」。先伯主张与古为新。说;「吾人当药物既备之时,如不能随时化裁,与古为新,是仍未会古人制方之意。」先伯用玫瑰花即是一例。

    先伯为《中国药学大字典》 (世界书局版)作的序文中提到马宝等,皆值得认真研究。序文说;「马宝一物,最能开痰降逆。第一能治虚呃,而于癫狂痫各病,尤为要药,纲目不收。」查《本草纲目》确无马宝之名,而有『鲊答』。 [集解]时珍曰;「鲊答,生走兽及牛马诸畜肝胆之间,有肉囊裹之,多至升许,大者如鸡子,小者如栗如棒,其状白色,似石非石,似骨非骨,打破重迭。」查《本草纲目》鲊答前有牛黄,后有狗宝。鲊答是蒙古人祷雨石子以及牛黄、 狗宝等的总称。而马宝一名,始见于《饮片新参》。

    江苏新医学院编《中药大辞典》;「马宝异名鲊答。」把马宝与鲊答等同起来,似不够妥当。关于马宝的性味, 《中药志》:「甘咸微苦凉』;《四川中药志》;「性凉味咸微苦,有小毒」,「入心、肝二经。』关于功用主治,《饮片新参》:「清肝脑,化热痰,冶痉痫,止吐衄」;《现代实用中药》;「对于神经性失眠,癔病,痉挛性咳嗽等症有效,并能解毒,治痘疮危症。」先伯用马宝突出其开痰,降逆,治虚呃。作者五十年代中西医结合治疗一例嗜伊红细胞增多性哮喘小儿,濒于危殆时,加用猴枣抢救,转危为安,即受先伯论马宝的启发。

    先伯用药,很注意地道药材。如秦艽,陕西、甘肃等地的好,他处方用西秦艽;防风处方用西防风,那是指山西等地所产,又如石决明有七孔、九孔之分,处方都加以注明。厚朴理气药,治偏热、偏寒,而有连水炒川朴与姜川朴等的不同。对药物采摘时间也很注意,如桑叶下霜后的较肥厚,他处方时常用霜桑叶;对入药部分,也分得很细,如薄荷梗,不如叶发散力强,却具理气通络的作用。伯父常善用水果类为药引,如秋天燥气咳嗽,用秋梨皮一具为引。生荸荠能消积利膈,开胃下食,在荸荠上市时,先伯常告知家中买给小孩使用。在鲜百合上市时,常用冰糖煮用以润肺宽中,治阴虚久嗽。

    养生与医德

    先伯享年九十岁。八十多岁时,手不颤,尚能写小字。他养生的办法;很少用药,饮食也很一般,但从不过量,有时吃些银耳、莲子之类。饮酒不过一盅。伯父心胸开阔,修养好,从不动怒。以写字绘画陶冶性情,书法从年轻时即练就臂力好,腕力牢,而且指上有功夫,他说这就是很好的运动。他常说世上无长生之人,因此亦不可能有长生之药,有的就是卫生之道。常说:「有卫生之道,而无常生之药。」哪有什么有益无害药物?饮食不当,尚可致病,况药物乎!

    先伯的书法,师受甚广,隶书临曹全碑,篆书临用周·伯晨鼎,草书临唐·贺知章等。京师内外,对先伯的诊病墨案,视同珍宝,除了学习其医道之外,珍惜其书法,亦是一端。一九五三年在其八十四岁高龄时与伯母结缡五十年的照片上,有用蝇头小楷写的题赠。一九五五年为《中国儿科学》作序的信,虽已八十六,而行书仍颇有神韵。一九五九年二月为《新中医药》八周年始刊纪念题签,落款为「八八翁肖龙友题签,老病手强,不能作书。」此恐为先伯逝世前最后的遗作。

    先伯很重视医德,他推崇《慎疾刍言》一书。一方面因为该书是徐灵胎晚年作品,「阅历既深,言皆老当。」徐氏治学态度严谨,堪为后世师法。以徐氏造诣,博学大家,尚能「每过几时,必悔从前疏漏,盖学以年进也。」且自谦其言如刍草,其用心良苦,令人敬佩。另一方面,该书是醒世之作,对学医者是很好的医德教育。

    先伯常以「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千金方》)教育后辈,诊病时非常严肃,从不旁及其它。平时对于女非常温和,从不大声呵责。诊病不问贵贱贫富,不以衣着取人,问诊颇为详尽,对贫穷患者,常施舍成药。他与徐右丞老先生、孔伯华、蒲辅周,锺惠澜等中西医专家关系非常融洽。常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教育后学。取人以才,从医疗实效出发。收弟子非常谨慎,很憎恶那些想假借伯父的声誉为招牌者,即使是子弟亲戚亦不例外。谦逊谨慎,鼓励勤奋,常说「业精于勤,荒于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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